愿意给联系方式的厂家不少，但愿意接受“赠礼”一事的厂家却不多。孙意等人总结了拒绝原因，大多数都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外国人和国内情况不同，谁知道好心的赠礼会不会冒犯到人？柳编篮子？千层底？那也不行，你家东西和我家的不搭。搭得上？你家东西是来抢我家风头的？“也是好事，至少咱们不用费太多墨水。”王会计自嘲地笑了笑，打量起周围的参观者。今天广交会开幕，但这都下午了，他们这块地也没多少外商过来，甚至都不会走到他们这里，太偏僻了。周围的展台也闲得很，甚至还和他们的产品有重合，将他们手里的东西衬得更暗淡。孙意心中说不失落是假的，做生意远比她想象中等还要难。“等会我们装些瓜果点心去外商多的地方分分。”受过相关商业教育的覃茜茜很冷静，要是他们做什么东西都有人买的话，他们也不至于十几个人只开得起两间房，连吃饭都得算着，生怕把回去的路费吃没了。她将自己和其他副食品厂交涉时对方送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几个漂亮的盒子里，还细心地写了这些东西出自哪个厂，口味如何。“难得来这一趟，总要出去见见世面。”顿了下，她看向赵兵他们，表情严肃地叮嘱道:“见世面可以，但眼神收敛着些，别一直盯着人家女士看，不礼貌是一回事，你们也不想被人当流氓送进去吧？那是啥罪你们清楚，别到时候让咱们公社都得跟着丢脸。”赵东等人一听这话，顿时尴尬得脸色爆红，手足无措，抓着展台上的草席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埋了。王会计他们这些年纪大的大队干部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冷哼一声。昨天中午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在场外遇到了一群逛到展览会位置的外国人，赵东他们头一回见到西装革履、衣裙翩飞的蓝眼睛外国人，忍不住好奇，视线跟着人家转，因为太过明显，被对方的保镖抓了个正着。要不是覃茜茜和孙意向对方的翻译解释他们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对方太漂亮，他们太过惊叹才行为失礼，赵东他们指不定就要去局子里待几天了。“如非必要，不要和任何人有肢体接触。”覃茜茜提醒:“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回来问问大家。”赵东等人讪讪点头，戴上经过孙意提醒，陈主任他们也觉得有道理而连夜制作的口罩，拿上装了点心盒子朝着人群走去。覃茜茜略松了口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草席子上面。陈桂琴微微一叹:“辛苦你了，我们一群年纪大的，还不如你们这群小的胆子大。”从没出过远门的他们经过这些天的经历，也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广阔和多样性，内心竟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慌。“我们也是知道陈主任你们在后面给我们托底才敢放松去做。”覃茜茜没把功劳都放自己身上，笑着调侃:“我们还等着陈主任你们把我们完完整整地带回去呢。”不知道是不是木雕的功劳，场面越大，事情越多，她就越冷静，脑子也转得快些。陈主任笑笑，看着一旁一直强撑着眼皮的孙意说:“去货物后面睡会，我们几个老家伙能应付得来。”昨天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写宣传册子，今天一过来，就得把宣传册子放进每一个盒子里，休息时间是挤了又挤。孙意打了个哈欠，泪水从眼角挤了出来，她对陈主任他们说:“赵东他们现在做的事情与其说是推销盒子，但更多的是推销那些点心瓜果，给别的厂子拉业务。”这话她昨天就说了，陈主任他们商量过后也同意了，但她还是要再说一次，当现实大于期待时，有些话就得多说，且说在前面。“我们知道。”陈主任等人无笑得无奈，点头说:“没办法，真算起来还是我们有求于人。”之前他们还觉得各厂子拿了他们的创意还不带他们玩，实在过分。可经历过前天和昨天扩宽眼界后才发现，是他们太想当然了。用赠礼给自己打广告的事情并非不好，奈何他们的手艺实在不过关，制作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外商喜好、忌讳。就好比他们刚刚知道，相对于古朴大气的东西来说，精美华丽的外表更加吸引外商注意力。一个内敛，讲究低调奢华。一个张扬，讲究浮夸夺目。总之，他们自以为做的不错的事情，几乎每一步都在踩坑，能走到这里，完全是因为他们运气好。孙意略微松了口气，起身拿过桌上打着绳子结的木盒子往货物后面走。他们这个地方偏僻，但不算小，堆着一部分货还能留出一个小空间，可以让他们在这里稍微歇息一下。“王会计。”孙意刚走到货物边上，就听到有人喊王会计，那语气笑呵呵的，她却莫名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她脚步一顿，看向来人。王会计看向来人，是县城食品厂的黄主任，身边跟着几个金发碧眼的男女。“黄主任，你咋来了？”王会计笑呵呵地接话，又冲那几个金发碧眼的男女点头问好。态度不卑不亢，那几个金发碧眼的男女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黄主任也跟着呵呵笑着，仿佛之前在县城刘主任那里的争吵没发生过一样:“史密斯先生和史密斯小姐觉得你家盒子不错，很适合用来装点心，想购买几个。”“唉呀妈呀，那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王会计伸手做请，扫过展台上的盒子，高兴的对那几个外国人说:“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样式？”外国人听不懂他的话，但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他的意思来，当即凑近了些观看。孙意和覃茜茜也上前来，准备用她们学了四个月的外语和肢体语言进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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