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鱼肚白被一抹血色渐渐染透,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染料桶,泼洒在了墨蓝色的画布上。寒风依旧凛冽,带着渭水特有的湿冷,呼啸着掠过东魏大营的校场。然而,这股寒意,却丝毫未能压制住校场上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炽热。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从校场深处传来,一声声敲击在每一个士兵的胸膛,也敲击在陈兴那颗刚刚经历了一夜头脑风暴,此刻却异常清醒的心脏上。紧接着,嘹亮的号角声划破长空,带着一股子苍凉而又激昂的悲壮,直冲云霄。这声音,仿佛能穿透厚重的云层,直抵敌军的心脏,让他们在睡梦中都感到一丝不安。
陈兴站在将台下方的边缘,一个不怎么显眼的位置。他习惯了这种“幕后观察者”的角色,就像一个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的观众,既能将整个宏大场面尽收眼底,又能保持一份清醒的距离感,不至于被眼前的“大戏”冲昏头脑。他裹紧了身上的裘衣,吐出一口白气,那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如同他昨夜熬夜消耗掉的无数脑细胞。
校场上,二十万大军已然集结完毕。这哪里是二十万?这分明是二十万座移动的钢铁堡垒!他们身披厚重的玄铁战甲,在渐渐升起的朝阳下,反射出冰冷而又摄人的金属光泽。那光泽,像是无数把即将出鞘的利刃,寒气逼人。每一个士兵都手持锋利的兵器,长枪如林,刀盾如墙,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像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森林,肃杀之气直冲斗牛。
这哪里是军队,这简直是一群被驯服的钢铁巨兽,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将眼前的一切碾为齑粉。陈兴看着这壮观的一幕,心里不禁感慨。这古代的“人海战术”,光是这视觉冲击力,就足以让敌人肝胆俱裂。当然,如果敌人是宇文泰那种心理素质变态的,估计也就笑笑,然后琢磨着怎么把这二十万“钢铁巨兽”变成一堆烧焦的废铁。
“这气势,倒是能唬住不少人。”陈兴在心里默默评价着,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高欢之所以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除了鼓舞士气,更重要的是要给西魏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东魏的百万雄师,可不是吹出来的。嗯,虽然实际只有二十万,但“号称百万”这种宣传口径,在古代那可是常规操作,就像现代企业发布财报,总得把数据“优化”一下。
就在这时,将台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高欢,东魏的丞相,也是这支百万(号称)大军的最高统帅,缓步走上了将台。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玄色金边战甲,头戴金盔,身披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材魁梧,面容威严,虽然一夜未眠,但此刻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却又蕴含着一股子吞噬天地的雄心。
他站在将台中央,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缓缓地扫视着下方的二十万将士。他的目光,像两道实质的闪电,划过每一个士兵的脸庞,穿透他们的铠甲,直抵他们的灵魂深处。被他目光扫过的士兵,无不挺直了腰板,胸膛高高鼓起,仿佛能从高欢的目光中汲取到无穷的力量。
这份气场,这份威严,是陈兴在现代那些西装革履的cEo身上,从未见过的。这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一言一行,皆能决定数十万人的生死存亡。
高欢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远方,那片被晨雾笼罩的关中平原方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而又略带残忍的笑容。
“将士们!”
他的声音,雄浑而又洪亮,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校场的每一个角落。那声音,带着一股子穿透力,即便是在最嘈杂的战场上,也能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今日,我东魏二十万大军开拔,直捣关中!”高欢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剑尖直指苍穹,在朝阳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我军号称百万,定要让那西魏胆寒!”
“杀!杀!杀!”
高欢的话音刚落,校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二十万将士齐声高呼,那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气浪,直冲云霄,震得陈兴耳膜生疼,连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微微颤抖。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都能将一切阻碍焚烧殆尽。
陈兴看着这群热血沸腾的士兵,心里却像灌了冰水一样冷静。他知道,这股士气,是高欢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东魏强大的国力,硬生生堆砌出来的。它像一座华丽的空中楼阁,看起来坚不可摧,但只要根基稍有动摇,便会瞬间崩塌。
“号称百万?这牛皮吹得,估计宇文泰听了,得笑掉大牙。”陈兴在心里默默吐槽。他知道,宇文泰那家伙,情报工作做得比谁都好,东魏有多少兵力,他心里门儿清。这“百万雄师”的口号,更多的是喊给自家士兵听的,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天下无敌的。
然而,这套“精神胜利法”,对于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来说,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陈兴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将台下方,那些骑在战马上的老将们。他们身披精良的铠甲,腰悬宝剑,一个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了风霜。他们是东魏的脊梁,也是高欢最倚重的力量。但此刻,他们的脸上,却并没有像普通士兵那样,流露出狂热的兴奋,反而多了一丝凝重,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慕容绍,他捋着自己那把保养得极好的花白胡须,眼神深邃,像两潭古井。他看着眼前这浩浩荡荡的大军,心中虽然对此次出征关中充满期待,毕竟那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但对于陈兴之前在议事厅里,那番“沙盘戏”的推演,以及那些危言耸听的“活物”言论,他仍心存不屑。
“哼,那陈兴不过是耍些小聪明,弄些沙盘上的把戏,竟说得如此危言耸听,实在荒谬。”慕容绍转头对身旁的一名将领低语,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陈兴那异于常人的听力下,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陈兴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嘴上说着不屑,身体却很诚实嘛。昨晚在议事厅里,听他分析宇文泰的火油阵,吓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现在一到校场上,又开始摆谱了。这就像是那些嘴上说着“我不在乎钱”的富二代,背地里却比谁都精打细算。
“是啊,慕容将军所言极是。”那名将领也附和道,他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那小子,不过是靠着丞相的宠信,才敢胡言乱语。我看他就是个纸上谈兵的,真到了战场上,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呢。”
周围的几个将领也纷纷点头,对陈兴的说法不以为然。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讲究的是真刀真枪的硬碰硬,对于陈兴这种靠“嘴皮子”和“沙盘”吃饭的文官,心里自然是瞧不上的。在他们看来,陈兴那套理论,就像是那些江湖术士的把戏,听起来玄乎,实则不堪一击。
“兵者诡道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陈兴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他知道,这帮老将,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他们的经验和傲慢,让他们无法接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这就像是那些老牌企业的老总,面对互联网新贵提出的“颠覆性创新”,嘴上说着“看不懂”,心里却想着“这不就是换汤不换药吗?”
他看着那些老将们脸上那份根深蒂固的轻蔑,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帮老头子,估计是把宇文泰也当成了他们这种“老实人”了。殊不知,宇文泰那家伙,比谁都阴险狡诈,玩起阴谋诡计来,简直是祖师爷级别的。
高欢在将台上,看着下方士气高昂的将士,又看了看那些老将们脸上的表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陈兴所在的位置。他看到陈兴那张年轻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骄傲或自满,反而多了一丝凝重和无奈。高欢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陈兴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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