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东魏大理寺的监牢,是整个邺城最阴暗、最潮湿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血腥味和绝望混合在一起的恶臭。
监牢的最深处,一间特殊的囚室里,火把在墙壁上“噼啪”作响,将一个被绑在刑架上的人影,照得忽明忽暗。
那人浑身是伤,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但他却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不吭。他的眼神,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孤狼,充满了凶狠与决绝。
他是一名西魏的密探。
三天前,他在试图窃取邺城城防图时,被陈兴麾下的亲卫当场抓获。
“骨头还挺硬。”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大理寺卿李默,一个以心狠手辣着称的酷吏,正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缓缓走向那名密探。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在邺城,还有多少同伙?你们的联络方式是什么?‘黑冰台’在东魏的据点,都在哪里?”
听到“黑冰台”三个字,那密探的瞳孔猛地一缩,但随即又恢复了死寂。他只是抬起头,对着李默,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东魏的走狗,要杀便杀,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
李默脸色一沉,正要将烙铁按下去,一个平静的声音却从牢房门口传来。
“李大人,让你的怒火冷却成宜人的微风吧。对付这种人,酷刑只是最低效的手段。”
陈兴穿着一身便服,负手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刑架上的密探,又看了一眼李默手中的烙铁,微微摇了摇头。
“陈大人。”李默连忙收起烙铁,躬身行礼,“此獠嘴硬得很,下官已经用遍了所有刑具,他就是不开口。”
“因为他的意志,是用比你的烙铁更冰冷的东西铸就的。”陈兴说罢,走到那密探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黑冰台,好一个霸气的名字。”陈兴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直刺人心,“取先秦帝国监察天下之意,看来,萧然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偏安一隅啊。”
那密探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陈兴笑了,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个“黑冰台”,是他从这名密探零星的呓语和审讯记录中,拼凑出来的一个名字。他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间谍组织。
“让我猜猜。”陈兴的眼神像是在解剖一只虫子,“你们从小就被收养,被剥夺姓名,只剩下代号。你们学习的不是诗书礼仪,而是暗杀、窃听、下毒、伪装。你们被灌输的唯一信念,就是对萧然的绝对忠诚。你们不畏惧死亡,甚至渴望死亡,因为在你们看来,为他而死,是最高的荣耀。”
密探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着陈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陈兴所说的,与他所经历的,分毫不差!
“看来,我猜对了。”陈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个用残酷和高效武装起来的特务组织,专门负责监控西魏内部,刺探东魏情报。就像一群躲在阴影里的蝎子,随时准备蜇出致命的一击。萧然,还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他转向李默,说道:“把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李默不敢怠慢,立刻呈上一个托盘。
托盘里,除了一些碎银和一把淬毒的匕首外,还有一枚毫不起眼的铁牌。
铁牌约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入手冰凉。正面什么都没有,背面却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图案——一只翘着尾巴的蝎子。
蝎尾的毒针,正对着铁牌的边缘,仿佛随时都会刺出。
陈兴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拿起那枚铁牌,指尖传来一种刺骨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块身份令牌,这是一种宣告,一种威胁。
“蝎子……”陈兴喃喃自语,“潜伏于黑暗,一击致命。好一个黑冰台,好一个萧然。”
他忽然明白了。
随着东魏的文化复兴和国力日渐昌盛,萧然已经意识到,单纯的军事对峙,他已经占不到便宜。于是,他开启了第二条战线。
一条看不见硝烟,却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战线。
阳谋的博弈,已经开始向阴谋与暗战的领域渗透。
“陈大人,现在该怎么办?”李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密探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那个组织严密、冷酷无情的“黑冰台”。
陈兴的目光,从铁牌上移开,重新落在那名密探身上。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了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痞气和嘲弄的笑容。
“怎么办?凉拌。”
他走到密探面前,将那枚蝎子铁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让你的忠诚,沉入静水深流吧。因为你的主人,已经将你视作一枚弃子。”陈兴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你以为你不开口,你的组织就会来救你?不,他们只会庆幸,你没有暴露更多。然后,他们会派出另一只‘蝎子’,来完成你未竟的任务,顺便……清理掉所有可能与你相关的痕迹,包括你的家人。”
密探的眼中,终于迸发出了恐惧与挣扎。
“你……你胡说!”
“我胡说?”陈兴冷笑一声,“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也配谈家人?你以为萧然会善待一群工具的亲属吗?不,他们只是更好的人质罢了。你活着,他们是人质。你死了,他们就是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把这枚铁牌,挂到城门口去。”陈兴将铁牌扔给李默,“旁边写上:‘黑冰台之犬,在此示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萧然的心更狠。”
他不再看那名已经面如死灰的密探,转身向牢房外走去。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走出阴暗的监牢,陈兴抬头望向夜空。一轮残月高悬,清冷的月光,给邺城的飞檐斗拱,镀上了一层银边。
然而,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月色下,他仿佛已经能看到,无数只无形的“蝎子”,正在从西边的黑暗中,悄然潜入。
与萧然的斗争,进入了新的阶段。
从今天起,他不仅要防备着战场上的明枪,更要警惕着阴影里的暗箭。
黑冰台……
陈兴的眼中,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来吧,让老子看看,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蝎子,到底有多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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