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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破冰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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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牧的“影子关怀”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浸润着诺敏冰封的心湖。那每日清晨准时出现在毡帘外的野蜂蜜块,带着露珠的清甜和晨曦的微光;那溪边石头上柔软的羔羊皮,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暖意;那插在简陋陶罐里的无名野花,倔强地绽放着淡紫色的生机;还有那不知何时被打满的清水、劈好的柴火……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日复一日,构筑起一道沉默却坚不可摧的屏障,将诺敏与外界汹涌的恐惧和恶意暂时隔绝。

起初,她依旧受惊,飞快地攫取那些小物件,藏进怀里最深的角落,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河谷。但那份沉默的、不求回报的善意,像最坚韧的藤蔓,缓慢而坚定地缠绕着她龟裂的心防。她开始会对着那块触感奇异的羊皮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柔软的纹理;会将那束野花小心地移到铺位旁最显眼的位置,在昏暗的毡帐里,那抹淡紫成了唯一鲜亮的色彩;甚至有一次,当她发现金牧悄悄放在溪边、用干净树叶包裹的几颗熟透的野浆果时,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轻轻咬破。那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久违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滋味,让她干涩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金牧远远地观察着这一切,心中那份笨拙的关怀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转化为巨大的喜悦和动力。他不再急躁,不再试图靠近,只是更用心地去发现河谷里一切美好的事物:哪里的野莓最甜,哪种不起眼的小花最坚韧耐看,哪种野草的茎叶能编织成小巧的篮子……他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将大自然的馈赠,无声地供奉在诺敏通往新生的路旁。

这一日,金牧如往常一样,将一小把刚采到的、带着露水的蓝紫色“勿忘我”小花,轻轻放在诺敏毡帐外那块光滑的石头上。阳光正好,微风拂过花茎,带来细微的颤动。

就在他准备像影子般悄然退开时,毡帘被一只纤细却带着一丝不稳的手掀开了。

诺敏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身形单薄,脸色苍白。但那双曾空洞死寂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尘的星辰,被小心翼翼地擦拭出了一点微弱的光。她没有立刻去拿花,而是抬起眼帘,目光第一次,清晰地、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探寻,落在了几步之外的金牧身上。

金牧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一刻。

诺敏的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堵住。她看着金牧那张年轻、带着紧张和真诚的黑红脸膛,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期待?一种奇异的勇气,如同石缝中钻出的嫩芽,顶开了沉重的巨石。

“……谢……谢……”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浓重辽河口音和长久沉默导致的沙哑的女声,如同蚊蚋般响起,却清晰地钻入了金牧的耳中。

轰!

金牧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激动让他整个人都懵了!她说话了!她对他说话了!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如同天籁之音,宣告着冰封的河面,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他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张着嘴,想回应,却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咧着嘴傻笑,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像个第一次得到糖果的孩子。

诺敏被他这傻样子弄得有些无措,飞快地低下头,弯腰拿起那束勿忘我,然后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缩回了毡帘之后。但金牧分明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那苍白的脸颊上,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红晕。

当顾远从派去暗中保护兼观察的赤磷卫口中得知“诺敏姑娘主动对金牧副族长道谢了”的消息时,正在大帐中推演渤海国附近沙盘的他,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

“时机到了。”他低声自语,随即沉声下令,“来人!备马!请石尔松过来一趟!”

半个时辰后,月亮湖畔,顾远的大帐内。

石尔松被请来,面对顾远这位威名赫赫的左谷蠡王,他依旧带着几分拘谨和敬畏。但当顾远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要为金牧向诺敏提亲时,石尔松整个人都惊呆了!

“王……王爷!您……您是说真的?金牧兄弟……他……他要娶诺敏?”石尔松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巨大的惊喜几乎将他淹没!他做梦都不敢想,自己那身心受创、如同惊弓之鸟的妹妹,竟然能被羽陵部古日连部的大总管、副族长、族长的亲表弟看中!这简直是长生天降下的奇迹!

顾远含笑点头,气度雍容:“自然是真的。我表弟牧子对诺敏姑娘一片真心,本王看在眼里。诺敏姑娘兰心蕙质,虽遭磨难,但品性坚韧,配得上我金牧兄弟。”他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重磅筹码,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力度:“作为本王给安答你的……彩礼。”

他目光如炬,直视石尔松激动得发红的眼睛:“本王承诺,助你——重建凯泽剌部!”

“重建……凯泽剌部?!”石尔松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摇晃!他死死盯着顾远,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这……这哪里是彩礼?这简直是再造之恩!是给了他石尔松一个浴火重生的机会!是给了他凯泽剌部死去的族人一个交代!他做梦都在想着复仇,想着夺回家园!而现在,这个梦想,竟然被顾远轻描淡写地作为“彩礼”送给了他!

“王爷!王爷!!”石尔松再也抑制不住,这个铁打的汉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以头抢地,声音哽咽嘶哑,“石尔松……石尔松代凯泽剌部死去的族人!代我父亲!谢王爷再造大恩!王爷但有差遣,石尔松万死不辞!从今往后,凯泽剌部就是王爷手中最锋利的刀!指向哪里,我们就杀向哪里!” 这承诺,比之前的结拜誓言更重千钧!石尔松彻底心归顾远,再无二心!

顾远扶起他,拍了拍他坚实的臂膀:“安答言重了。本王说了,这是彩礼,也是缘分。诺敏姑娘那边……”

石尔松连忙道:“王爷放心!诺敏她……她虽然还是怕生,但金牧兄弟对她的好,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是明白的!我这就回去问她!她一定会答应的!” 他此刻信心爆棚,觉得妹妹能嫁给金牧,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

当石尔松将这个惊天喜讯带回河谷营地,小心翼翼地询问诺敏时,诺敏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恐惧退缩,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抱着那块金牧送的柔软羊皮,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哥……我……都听王爷哥哥……和你的安排……”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没有抗拒。经历了地狱般的磨难,她对“安排”早已麻木。只是,心底深处,那个沉默却笨拙地送来温暖的身影,终究还是让她冰封的心湖,泛起了难以言喻的微澜。嫁给金牧……似乎……比被送给辖底那个恶魔……要好上千万倍。至少,那个叫金牧的年轻人,他的眼神是干净的,是温暖的。

石尔松只当妹妹是害羞和认命,并未深究她复杂的心绪,只顾着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中……

次日,顾远亲自带着石尔松和他那十几个衣衫虽已焕然一新、却依旧难掩风霜之色的族人,进入了月亮湖核心营地。

当石尔松踏足这片传说中的土地,亲眼目睹那如金色莲花般绽放的月亮湖、那鳞次栉比、规划有序的毡包和木屋、那训练有素、眼神锐利的巡逻士兵、那集市上熙熙攘攘、货物丰富的繁荣景象时,他彻底被震撼了!这哪里是一个刚刚经历劫难、正在恢复的部族?这分明是一片充满勃勃生机、蒸蒸日上的乐土!顾远王爷的能力,简直深不可测!他对妹妹能嫁入这样的部族,嫁给如此位高权重又年轻的副族长,再无半分疑虑,只剩下无与伦比的庆幸和感激!妹妹真是帮了大忙了!这简直是凯泽剌部起死回生的天赐良机!

然而,当石尔松兄妹被引入顾远那宽敞威严、陈设考究的大帐,接受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的“审视”时,气氛却陡然变得微妙而压抑。

金萨日娜上下打量着诺敏,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这姑娘,身量不高,甚至有些瘦弱,远不如自家儿媳乌尔托娅那般高挑矫健、充满活力。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不自信和怯懦,像只随时会受惊的小兔子。虽然样貌清秀,但这份气质……实在不像能担起副族长正妻之位的模样。金萨日娜心中那点因侄儿“开窍”而生的喜悦,瞬间被挑剔和忧虑取代。

乌云其其格的目光则更为直接和冰冷。她看重的是门第、是助力、是能帮助金牧在部族中站稳脚跟、甚至更进一步的贤内助。眼前这个诺敏,除了一个落魄流浪的哥哥和十几个残兵败将,还有什么?瘦弱、怯懦、还带着辖底追杀的巨大麻烦!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她心中早已将诺敏划入了“不堪大用”的范畴。

顾远坐在主位,将两位老太太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石尔松的归附和凯泽剌部的重建,是他未来布局渤海国方向的重要棋子。辽河下游靠近渤海国,若能掌控凯泽剌故地,就等于在阿保机未来可能西顾的咽喉处,楔入了一颗钉子!同时,石尔松这十几人的“死士”心态,正是他急需的忠诚力量。这场婚事,势在必行!至于辖底的报复?哼,他顾远何曾惧过?反而,这正是一个彻底激化矛盾、为日后清算辖底埋下名正言顺借口的良机!

然而,乌云其其格显然不打算轻易让步。她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用契丹语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王爷,牧儿的婚事,关乎部族未来,不可不慎。诺敏姑娘身世飘零,遭遇可怜,我们自然同情。但正室之位,干系重大,需得德才兼备、门当户对之女方能胜任。依老身看,不如先纳为侧室,一来全了金牧的一片心意,二来也给了诺敏姑娘一个安稳的归宿。待日后牧儿娶了正妻,再……”

“婶娘此言差矣!”金萨日娜虽然对诺敏也不太满意,但更见不得儿子被乌云其其格这样当面打压金牧的选择。她立刻帮腔,语气却带着对侄儿的维护:“牧儿既然看上了诺敏,那就是缘分。侧室……也不是不行,总归是进了门,以后……”

“不行!”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两位老太太的“安排”。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直沉默的金牧猛地抬起头,黑红的脸膛因激动而涨得发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他几步走到诺敏身边,不顾诺敏惊恐的瑟缩,一把拉住她冰凉的手,诺敏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金牧死死攥住,对着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声音洪亮而清晰:

“姑母!婶娘!我金牧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认准了诺敏!就要她做我的妻子!正室!唯一的妻子!她不是什么侧室!她不需要委屈!她也不比任何人差!她善良,她坚韧!她比……比托娅嫂子都强!” 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甚至拉出了乌尔托娅做比较。

这话一出,帐内瞬间死寂!乌尔托娅惊讶地捂住了嘴。乌云其其格和金萨日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诺敏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她拼命想挣脱金牧的手,带着哭腔低声哀求:“别……别说了……王爷哥哥……别让金牧大哥为了我……得罪长辈……诺敏……诺敏都行……做侧室……也行的……” 她习惯了逆来顺受,恐惧于任何冲突。

“都给我闭嘴!”顾远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大帐嗡嗡作响!他霍然起身,一股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凛冽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全场!所有人都被这股气势所慑,连乌云其其格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顾远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先是扫过吓得魂不附体的诺敏:“诺敏!抬起头!看着本王!本王问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是愿意做金牧的正妻,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还是委屈求全,去做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侧室?!”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本王最恨的,就是最亲近的人在本王面前还要虚与委蛇,言不由衷!说出你的真心话!本王给你做主!”

诺敏被他凌厉的目光和话语刺得浑身一颤,巨大的恐惧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逼到绝境的勇气交织在一起。她看着身边金牧那因激动而涨红、却写满坚定和鼓励的脸,看着顾远那仿佛能撑起天地般的强大身影,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声音依旧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我……想……想和金牧大哥……在一起……正……正室……”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靠在金牧身上,泪水无声滑落。

顾远的目光瞬间转向金牧:“金牧!你呢?!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告诉本王!告诉你的姑母!告诉你的婶娘!你要诺敏做你的正妻,还是侧室?!”

金牧挺直了腰杆,将诺敏护在身后,迎着顾远、金萨日娜、乌云其其格各不相同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正妻!我金牧此生,只要诺敏做我的正妻!生死不渝!”

“好!”顾远大喝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金狼头弯刀,“锵”的一声重重插在面前的桌案上,刀锋入木三分,刀柄兀自嗡嗡震颤!

“本王!羽陵部、古日连部族长!契丹左谷蠡王顾远!在此宣告:金牧与诺敏,情投意合,天作之合!本王做主,准其结为夫妇!诺敏,即为金牧正妻!十日后,与乞答孙乙涵大婚一同举行!昭告全族!谁敢再有异议,犹如此案!” 他手指那被刀锋劈裂的厚重桌案,目光如刀,扫过脸色铁青的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最后落在激动得浑身颤抖的石尔松身上。

“王爷!!!”石尔松再也抑制不住,扑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双目含泪,声音嘶哑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忠诚与狂热:“石尔松代妹妹叩谢王爷大恩!石尔松在此立誓:此生此世,石尔松及凯泽剌部残存血脉,皆为王爷之奴仆!愿为王爷效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刻,他彻底将自己和整个凯泽剌部的未来,毫无保留地绑在了顾远的战车上!

顾远满意地点点头,亲手扶起石尔松:“安答请起。带诺敏回去好好准备,十日后,本王要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所需一切,尽管开口!”

石尔松千恩万谢,带着依旧有些恍惚、但眼中第一次燃起微弱希冀火苗的诺敏离开了。诺敏在走出大帐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如同天神般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年轻王爷,又看了一眼身边紧紧护着她的、眼神炽热的金牧,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感激、依赖和一丝懵懂情愫的情绪,悄然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这份情愫,大半属于金牧,却也有一小部分,永远烙印上了那个叫顾远的、强大而霸道的影子……

石尔松兄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帐外,压抑了许久的金萨日娜终于爆发了!

“顾远!你这混账小子!你是要气死你娘啊!”她猛地冲到顾远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儿子的鼻尖,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尖利,“你太莽撞了!太冲动了!那姑娘好不好咱先不论!耶律辖底!那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狼!他的势力有多大你心里没数吗?!你有几分把握能赢他?!就算能赢,那要付出多少族人的性命?!牧儿又不是不娶她!让她做个侧室怎么了?!委屈她了?!正室!正室立在那里就是打辖底的脸!你这是在向他宣战!你知不知道?!万一辖底知道了,以此为借口,联合其他部落来讨伐我们怎么办?!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外公当年就是……”

“够了!”顾远猛地一声断喝,如同虎啸山林,瞬间压下了金萨日娜的咆哮!他眼神冰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失望,直视着母亲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庞:

“娘!你这是在指责我外公金日朗殿友族长吗?!”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狠狠扎进金萨日娜的心窝,“指责他当年为了给乌兰姨娘撑腰,一怒之下起兵反抗涅里,结果导致羽陵部惨遭血洗?!你是这个意思吗?!”

金萨日娜被儿子这诛心之言噎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尘封多年的痛苦、恐惧和对父亲金日朗复杂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她积压了十八年的担忧、恐惧,对儿子性格像他阿爷又像外公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是!我是这个意思!”金萨日娜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痛和语重心长,“儿啊!娘不会害你!你外公……我爹!他错了啊!他太刚了!当年娘太年轻,不懂事,只觉得爹是英雄!可后来呢?你乌兰姨娘和她两个女儿,还有她丈夫铁木尔,他们固然可怜!可你外公冲冠一怒,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是羽陵部几乎被灭族!是无数族人惨死!是火光冲天!是血流成河!你乌兰姨娘的死……他如果能忍一时之气,羽陵部会遭此大难吗?!我和你爹差点就死了啊!我们……我们都以为你也……”她泣不成声,那段失去儿子、颠沛流离的黑暗岁月是她心中永远的噩梦。

她抓住顾远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儿啊!娘发现你长得像你阿爷古日连章,脑子也像他一样聪明,骨架像你叔公和你爹,眉眼像娘和你外公……可你这性格!尤其是这宁折不弯、一点就炸的刚烈性子!简直和你外公一模一样!太刚了!不行啊!羽陵部、古日连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能再被你的一时冲动毁了啊!娘是为你好!是为整个部族好啊!你不能学你外公!要学会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妇人之仁!”顾远猛地甩开母亲的手,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不屑!他指着母亲,又指向旁边同样脸色煞白的乌云其其格,眼神凌厉如刀锋:

“果然!历朝历代为何都严令后宫不得干政,妇人不得干政!就是因为你们只懂得‘忍’!只懂得苟且偷安!只懂得用所谓的‘周全’来掩盖懦弱和无能!”

这番毫不留情、甚至带着侮辱性的斥责,如同晴天霹雳,将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彻底震懵了!她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暴怒的顾远,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儿子(女婿)。

顾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但眼中的寒光却更加摄人。他缓缓坐回主位,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冰冷和沉重:

“娘,你以为外公当年起兵,仅仅是因为冲动?仅仅是因为忍不下乌兰姨娘那口气?你错了!大错特错!”

顾远那句“妇人不得干政”的冰冷宣告,如同北地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大帐内所有的声音。金萨日娜脸上因愤怒和委屈而泛起的潮红,在这句话的冲击下迅速褪去,只剩下失血的苍白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看着儿子,那个她十月怀胎、历经磨难才得以重建的骨肉,此刻却像一尊毫无感情的冰雕,用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她作为母亲、作为羽陵部最耀眼的明珠的所有尊严和担忧。

“你……你……” 金萨日娜嘴唇哆嗦着,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彻底否定的绝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死死抓住丈夫古日连明的手臂,仿佛那是最后的浮木。她指向顾远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你竟敢……竟敢如此……辱没你娘!辱没你外公的在天之灵!你外公当年就是……”

“就是什么?!”顾远猛地截断母亲的话,那声音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淬了寒冰、带着穿透灵魂力量的质问。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金萨日娜完全笼罩,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洞穿历史迷雾的幽深火焰。

“娘!你以为你了解外公?了解当年羽陵部为何必须踏上那条血火之路?!”顾远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雷鸣,每一个字都重重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金萨日娜。“你只看到他为了乌兰姨娘一怒起兵,只看到羽陵部营地冲天的大火和遍地的尸骸!你以为那仅仅是‘冲动’?!是‘不忍’带来的灭顶之灾?!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根本不知道,涅里那条贪婪的老狗和张三金那个邪魔,早已将羽陵部,将我顾远,视作了砧板上的鱼肉!”

顾远的目光扫过母亲惨白的脸,扫过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惊住的乌云其其格,最终落在大帐中央的空地上,仿佛那里正上演着尘封的血色往事。

“羽陵部八大姓的血仇,岂止一个乌兰格日勒?!”顾远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控诉,将那段被刻意遗忘的惨烈历史撕开血淋淋的口子。“匹絜、吐六於、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羽真、日连、羽陵!当年南侵,八大姓的儿郎们,被涅里和张三金当成消耗品,填进了唐军的绞肉机!多少部族精锐尽丧,多少家庭破碎!匹絜、吐六於两部更是在涅里的阴谋中叛乱中绝了户!这份血海深仇,这曾经的八大族的幸存者,谁人敢忘?谁人不想复仇?!”

他猛地指向帐外,仿佛指向那辽远的契丹王庭方向:

“可涅里和张三金呢?他们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变本加厉!他们用‘忠魂酿’控制各部‘暗部’战士,像驱使牲畜一样驱使他们!他们沉迷邪术,觊觎龙脉,视人命如草芥!羽陵部,作为八大姓中勇武最盛、反抗意识最强的部族,早已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顾远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金萨日娜茫然的眼睛:

“娘,你以为乌兰姨娘的事,只是偶然?只是涅里一时色迷心窍?不!那是试探!是挑衅!是涅里对羽陵部底线的赤裸裸践踏!他要看看,金日朗族长,这位继承了你阿爷,羽陵部开山鼻祖的老族长金力克里强勇猛与智慧的雄狮,面对这种对部族尊严最彻底的侮辱,会作何反应!”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日朗当年那不屈的怒吼回响:

“外公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忍下乌兰姨娘的血债?那下一次,涅里就会把手伸向我们最好的牧场!就会强征我们的青壮去送死!就会……” 顾远的声音在这里停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就会直接把我这个身负‘破军命格’的‘绝佳材料’,送到张三金的炼尸炉里!因为张三金那个老魔,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盯上了我!他要用我的命格和血脉,去炼他那劳什子的‘破军尸王’!涅里,他同意了!要不是阿爷!我早死了!”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金萨日娜浑身剧震,踉跄后退一步,被古日连明死死扶住才没有倒下。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张三金要炼化她的远儿?!这……这比羽陵部被灭更让她肝胆俱裂!她从未想过,儿子的出生,竟伴随着如此恐怖的阴影!

顾远的声音继续,冰冷地陈述着那绝望的真相:

“外公他……他别无选择!他面对的,不是一次偶然的暴行,而是一场针对羽陵部、针对我顾远的、蓄谋已久的、步步紧逼的灭绝计划!乌兰姨娘的事,只是那根点燃火药桶的引信!不起兵反抗,羽陵部会在涅里和张三金温水煮青蛙般的压榨、掠夺和最终的献祭中,无声无息地消亡!起兵,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是用最惨烈的牺牲,向整个草原宣告羽陵部的不屈!为部族保留最后一点复仇的火种!也为保护我……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顾远的目光扫过母亲脸上那巨大的震惊和开始动摇的痛楚,语气沉重而悲壮:

“外公他……不是不知道成功的渺茫。但他更清楚,跪着生,羽陵部最终只会死得更屈辱,更彻底!他选择了站着死!选择了用羽陵部男儿的血,在契丹王庭这堵黑暗的墙上,撞出一道裂痕!他用自己和无数族人的生命,换来了耶律洪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悯,保住了羽陵部没有被彻底绝户!也……间接让张三金对我命格的直接图谋,因为王庭的动荡和耶律洪的介入,暂时搁置了!”

他指向帐外那些肃立的、眼神坚毅的赤磷卫战士:

“娘!你看看他们!看看墨罕!看看晁豪!看看每一个羽陵部的战士!为什么滑哥带着辖底的支持,屠戮了我们的营地,我们却没有垮?!为什么我们还能在这里重建家园?!就是因为外公当年那奋死一搏,保住了羽陵部‘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魂!这份魂,刻在了每一个活下来的羽陵部人的骨血里!让他们在绝境中也能爆发出玉石俱焚的力量!让他们愿意追随我顾远,去复仇,去重建,去夺回属于我们的尊严!没有外公当年点燃的这把火,没有这份传承下来的不屈意志,羽陵部早就散了!垮了!何谈今日的月亮湖?!何谈你还能在这里对着我,对着你拼死保护下来的儿子,指责他的‘冲动’?!”

“再看看古日连部!我阿爷古日连章,倒是懂得‘忍’!他为了保全性命,为了保住我爹,忍辱负重,甚至签下了将整个古日连部男丁卖身为奴的‘忠魂酿’契约!结果呢?古日连部成了什么?成了契丹王庭最见不得光的‘暗部’!成了没有思想、任人驱使的刀!活得比羽陵部还要屈辱,还要悲惨!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顾远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金萨日娜心中那座名为“父亲冲动误族”的坚固堡垒。尘封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儿子血淋淋的真相呼啸而来:父亲金日朗在得知乌兰格日勒惨死、铁木尔被乱刀砍杀时,那瞬间赤红的、如同受伤雄狮般的眼神;他在族会上,抚摸着自己佩刀时,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叹息;他最终拔刀怒吼时,眼中那决绝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悲凉……原来,那不是冲动,那是洞悉了毁灭之路后,绝望却必须做出的选择!是为了保护她,保护她的孩子,保护整个羽陵部最后一点血脉,而不得不踏入的修罗场!

巨大的冲击让金萨日娜的泪水汹涌而出,不再是委屈的控诉,而是迟来的、撕心裂肺的理解与悲痛!她错了!她一直错了!她只看到了表面的惨烈,只记住了失去家园和“儿子”的痛苦,却从未真正理解父亲当年背负的绝望和那孤注一掷背后深沉如海的爱与责任!他不是毁掉羽陵部的罪人,他是在黑暗深渊中,用生命为羽陵部点燃了最后也是唯一一盏灯的殉道者!

“爹……爹啊……” 金萨日娜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丈夫怀里,发出压抑了十八年的、混合着无尽悔恨、理解与思念的恸哭。这哭声,是对父亲的忏悔,也是对那段血色历史迟来的祭奠。

顾远看着母亲崩溃痛哭的样子,眼中那冰冷的锐利终于稍稍融化,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释然。他明白,母亲的心结,终于在这一刻被强行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阳光下,开始了真正的愈合。他放缓了语气,但其中的决绝依旧不容置疑:

“所以,娘,收起你那套‘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妇人之见吧!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软弱和退让换不来和平,只会引来更贪婪的豺狼!滑哥的屠刀,辖底的觊觎,甚至未来阿保机的野心,都时刻悬在我们头顶!羽陵部和古日连部的生存之道,只有一条——强!强到让敌人胆寒!强到让他们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强到让他们在动手之前,就掂量清楚,会不会被我们反手拧断脖子!”

顾远猛地站起,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要想立足,要想不被吞噬,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强!强到让所有敌人胆寒!强到让他们不敢生出觊觎之心!这‘强’,不仅在于拳头硬,更在于脑子够用!在于洞察先机,敢于无畏的拔刀!”

“至于如何让敌人不敢杀你?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永远只有一个——”顾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铁般的决绝和一丝令人心寒的邪气,“在他动手杀你之前,你先把他杀了!就这么简单!干净利落!”

他看向脸色变幻不定、显然被这残酷法则冲击得心神剧震的母亲:

“辖底?哼!我顾远既然敢收留石尔松,敢认下诺敏这个弟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算什么东西!我收留石尔松,认下诺敏,就是要打他的脸!就是要告诉他,他耶律辖底想染指的人,我顾远保定了!他伸哪只手,我就剁他哪只手!开战?那是必然!但怎么打,何时打,打到什么程度,本王自有谋划!不劳烦娘您费心了!”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和权威。

远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定论:

“您老了,娘。前半生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后半生理应安享清福。族里的账目,自有牧子、金先生、银先生和托娅打理。您若觉得闷,就和乌云婶娘说说话,逗逗寤儿、宁儿,看看月亮湖的花开花落。族中的军政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扫过金萨日娜和乌云其其格,“妇人不得干政!这是本王的命令,亦是羽陵部、古日连部立足的铁律!望二位谨记!”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封印,彻底宣告了权力的交接。帐内一片死寂,只有金萨日娜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乌尔图这个粗豪的铁匠,此刻也收起了之前的赞许,脸上带着一丝敬畏,默默地看着顾远。他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位年轻族长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足以开山裂石、主宰生死的恐怖力量。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大帐内久久回荡。

金萨日娜如遭雷击,浑身颤抖,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儿子这番话,不仅彻底否定了她父亲当年的“错误”,更将她担忧儿子重蹈覆辙的苦心,斥责为“妇人之仁”和“干政”!巨大的委屈、不被理解的愤怒,还有被儿子当众剥夺话语权的羞辱感,让她几乎晕厥。她指着顾远,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乌云其其格脸色灰败,她所有的门第之见、权衡利弊,在顾远掀开的这血淋淋的历史画卷和冷酷的生存法则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地低下了头。她作为乌尔托娅的母亲、何曾受过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顾远那句“妇人不得干政”,简直是对她权威的彻底践踏!但她看着顾远那如同实质的凛冽气势,看着旁边那些将领,墨罕等人闻声赶来,正肃立在帐外,沉默却坚定的身影,她明白,这个女婿的意志,已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而一直坐在角落、仿佛置身事外的顾远父亲古日连明,此刻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双饱经沧桑、平时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他深深地看着自己那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儿子,眼神中有震惊,有欣慰,更有一种了然的释然。他精通中原文化,明白儿子这番话蕴含的深意——不仅仅是反驳母亲的担忧,更是在确立绝对的权威,是在为部族未来的扩张和铁血统治定下基调!儿子继承的,不只是羽陵部的刚勇和复仇的狠绝,更有古日连部隐忍背后的坚韧和深藏不露的智慧!他的父亲古日连章临死前的预言没有错……远儿,真的比他,比他的阿爷,都要强!古日连部,真的会在这个孙子手中,走向前所未有的强盛!

古日连明站起身,走到浑身颤抖、泪流满面的妻子金萨日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萨日娜……算了。儿子……真的长大了。他的路,他的眼界,已经超出了我们这把老骨头能想象的范围。我们……真的老了。” 他看向顾远,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托付,“远儿,放手去做吧。我和你娘……还有托娅她娘,以后就帮你……带好寤儿和宁儿。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金萨日娜靠在丈夫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儿子的斥责,丈夫的劝慰,如同冰与火的交织,让她痛苦,却也让她那被恐惧和旧观念束缚了十八年的心,在剧痛中获得了某种解脱。她终于明白,儿子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她羽翼庇护的幼童,而是背负着羽陵、古日连两族血仇与未来,在荆棘血路上坚定前行的雄主。他的“刚”,他的“邪”,他的不择手段,都是为了在这残酷的世道中,杀出一条生路,护住他想护住的一切。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顾远那挺拔如松、却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的背影,嘴唇颤抖着,最终,所有的不甘、委屈、担忧,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释然的叹息。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了丈夫的手,那是她承认失败、交出权柄、也是对儿子未来道路无声支持的象征。那低垂的头颅,不再是指责的姿态,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血泪理解的……不得已的低头。

金萨日娜看着丈夫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又看着儿子那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身影,再看看帐外那些对儿子唯命是从的将领,又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迟来的、对儿子成长的认知,终于压倒了她的愤怒和委屈。她颓然地靠在丈夫身上,失声痛哭起来。这哭声里,有委屈,有不甘,但更多的,或许是一种时代更迭、权力交接的无奈和……隐隐的释怀。

顾远看着父母,看着沉默的乌云其其格,看着帐外肃立的将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这场由金牧婚事引发的风暴,最终演变成了他对部族内部陈腐观念和“妇人之仁”的彻底清算,也宣告了他顾远——这个融合了羽陵部不屈之血、古日连部隐忍之智、又带着破军命格杀伐决断的左谷蠡王——将彻底按照自己的意志,带领羽陵部和古日连部,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杀出一条通往巅峰的血路!他眼中燃烧的,是野心的火焰,是掌控一切的欲望,是正中带邪、邪中藏正、为达目的不拘一格的极致权谋之光!渤海国的富饶土地,耶律辖底的项上人头,甚至阿保机那尚未完全成型的契丹帝国……都将是这张巨大棋盘上,他顾远下一步要落子的目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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