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翻涌，紫芒横空，如雷蛇咆哮九霄，滚滚烟尘扑天盖地。
严瑾在焦灼的灰雾中陡然睁眼，像是一头被雷霆唤醒的野兽，从废墟中猛然起身！
他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第一时间低头望向怀中的少女。
还好——
那抹红衣仍干净如初，陈诺的呼吸安稳，她毫发无伤，仿佛方才那道足以劈碎山河的天雷，从未触及她分毫。
这天雷，并不是他掌控的。
严瑾抬头望向那仍未散尽的雷云，眼中闪过一抹幽深的寒芒。他感觉到了，背后有某种力量在……干预一切。
“能影响下界的天道吗？”
他低喃，语气冷到了极点。
严瑾微微低头，把怀里的陈诺抱得更紧了些。
可就在这动作的刹那，他瞳孔微缩。
他察觉到了异样。
从刚才那一刻起，从他本能喊出“陈诺”的名字、再到毫不犹豫以血肉之躯挡下那一道雷霆……那都不是“他”的选择！
那是这个世界的严瑾的意识，在主导！
识海深处，那一缕熟悉而又陌生的“他”已经彻底苏醒，带着记忆、情感，都在一点点影响着现在的自己！
“啧，真是麻烦。”
他低声咬牙，眸色愈发冰冷。他强行按住了体内翻滚的混乱气息，也压制住识海里那只躁动不安的奶龙，还有蠢蠢欲动、笔锋如刃的造化笔虚影。
现在的他虽未完全恢复巅峰修为，但魔尊半身的本源还在，要镇住这两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尚且绰绰有余。
但他知道，真正的麻烦还在上空！
他抬眸望去，只见那片劫云尚未散去，雷光依旧萦绕，像是神灵尚未合上的眼瞳。而在那云层最深处，一道正在缓慢凝聚的灵光若隐若现。
是整个下界被严瑾收集起来的灵魂，正在继续为陈诺重铸魂魄！
“不行。现在不能继续。”
严瑾忽然低吼，猛然抬手，一指点天！
轰——！
那一指落下，原本翻滚不息的雷云竟仿佛被一双无形巨手定住！
天地仿若瞬间寂静，时间像是被扯断，连那一道尚未落下的天雷，也生生凝固在高空之中。
卡在命运的刀刃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在重铸她的魂魄之前……得先清理干净所有的隐患。”
他轻声低语，声音沙哑冷厉，像是从血泊中磨出的刀锋。
他将陈诺轻轻放下，目光一瞬未曾离开。
旋即抬手一招，春秋卷于虚空中轰然展开！
卷轴展开的那一刻，天地变色，万物皆寂。
下一息，一道红衣倩影从卷中踏步而出。
那是春秋仙尊。
曾为“画道极意”之形，春秋卷的器灵，是他最初证道所凝的至高意志。如今，却站在了他面前，成为了阻止他计划的变量。
她还是那副模样，红衣胜火，眉眼如昔。只不过那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冷冽与霜意。
“果然是你。”
严瑾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锋利的杀机，“没想到，我最初塑造的器灵，如今却成了整个棋局的变量。”
他语气平静，眸光却宛若寒冰划破。
“连你也要背叛我了吗？”
红衣女子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主人，你已经入魔太深了。”
她的声音不似常人，更像是从画卷中流淌出来的，空灵飘渺，却也透着一种疏离与冷静。
“你早已不再是‘严瑾’了，你这样继续下去会有无数的人死在你手中的。”
伴随她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一道巨大的黑白画卷铺开，一个完全由画道道痕和生死道痕组成的世界笼罩住了三人。
严只是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红裙少女，眉眼深处浮出一点温柔。
然后，他的眼神冷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收了你吧，她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你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严瑾的眼中，暗金色的瞳光中杀意凝如实质。他身周墨气翻涌，似有万千笔锋在虚空中颤鸣。
造化笔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灰白如骨，如龙盘蜿蜒，似哭似笑，低低呜咽。
“清理掉你……这下界，就再无任何变数。”
他伸出一指，点在虚空。
轰！
整个画卷世界都震颤了一瞬。
山崩地裂、河流逆涌，群山如纸一般碎裂。那一指仿佛穿透了岁月长河，把春秋的轮回都碾成了齑粉！
春秋仙尊身躯一颤，红衣如血，一缕鲜红的血迹从她唇角溢出，却只抬手轻拭，眼神仍冷。
她看着严瑾，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真的……要杀我吗？”
她轻声问。
声音藏着一丝迟来的颤抖。
“你不该违逆我。”
严瑾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如沉雷在胸腔滚动。
“我创造你，只是为了让你替代她。”
他眼眸冷冽，“你的前身不过是‘生死簿’残篇，是我赋予了你形、你意、你魂。你的能力我都会。你拿什么来反抗我？”
话音落下，他一挥手！
造化笔骤然凝实，一笔劈落！
虚空崩塌，一道由“死意”编织而成的笔魂轰然出现！那是死亡本源的凝聚，是执笔者曾踏过三千魂狱后留下的最强一击。
笔魂嘶吼着扑向红衣人影，所过之处，一切春色尽灭。
春秋仙尊抬手，长袖一卷，千树万花自掌中盛放，仿佛要用春日的生机抵挡死亡的狂潮。
可笔魂仅仅是轻轻一撕。
春光崩散，她被逼退三步，袖口尽碎胸口一片鲜红。
严瑾已恢复半数魔尊修为，又是器灵之主，而春秋卷在本源上就受他压制。
不过短短十数息，胜负已分。
下一瞬，严瑾抬手就要将她一笔勾销，彻底“擦除”！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顿住了。
春秋仙尊抬头望他，冷漠的神情忽而崩碎，眼神中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那种悲伤很淡，却足以撬动严瑾的心魄。
那一刻，她的面容，竟与记忆中陈昕儿……一模一样。
严瑾的心微微一颤。
他知道她的模样，是他自己亲手勾勒的。她的五官，她的气息，甚至连她笑起来的神态，都是陈昕儿的影子。
而她所谓的“春秋仙尊”这个名字，也只是她拒绝成为一个“替代品”而自封的名号罢了。
“你……”
严瑾的手轻轻一颤，明明可以杀她于画中一笔，可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钝钝地撞了一下。
那不是不舍。
那是一种他从未想过会出现的“动摇”。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一刹——
春秋仙尊动了！
她猛然一步踏前，手掌按上了严瑾的心口。
那一掌，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杀意，没有术法，甚至连风都没卷起。
可那只纤细的手掌，却带着无数情绪：悲伤、怜悯、怀念、柔情，还有……深埋骨血中的一丝恨意。
严瑾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那只手。
下一瞬，那股力量就像开闸的洪流一样灌入他的识海！
他像是被灌下了一整坛烈酒，灼烧五脏六腑，整个人几乎当场崩溃！
“你……”
他张了张嘴，可声音还未出口，就已被那股情绪浪潮吞没。
识海之中，那一道他封印许久的意识，那份属于这个世界“严瑾”的原生魂魄，骤然炸裂！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严瑾的完整记忆。
两个“严瑾”的意识，在这一刹彻底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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