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冷金属的瞬间，吴通玄剧烈地哆嗦了一下，随即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将那枚染血的纹章死死攥在了掌心。
粗糙的指腹反复地、神经质地摩挲着纹章上那些浮雕纹路，仿佛要确认它的真实，又仿佛要将它生生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暗红的血渍沾满了他的手指，也染红了纹章的纹路。
“……呵……呵呵……”
一阵压抑的、如同夜枭悲鸣般的低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重的血沫和彻骨的绝望。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绝望和某种决绝彻底占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王面，嘶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遗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说道：
“王面，听我的，带着你的人，回上京！现在！立刻！马上走！”
“离开这里。快，越远越好！”
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攥住了王面的手腕，冰凉的、沾着血污的手指如同铁钳，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嘶吼。
“吴通玄！”
王面任由他攥着，手腕上传来的冰冷和力量感让他心头更沉，声音带着不解，
“我们或许能……”
“闭嘴！”
吴通玄猛地咆哮出声，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濒死的野兽，凶狠地扫过假面小队每一张年轻的脸，
“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那不是你们能碰的！加上我，加上你们所有人……填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
他似乎想描述那个惨白的身影，想描述卜离被掳走的绝望……
但巨大的恐惧和创伤让他语无伦次。
他剧烈地喘息着，攥着雷霆纹章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却带上了一丝近乎哀求的嘶哑说道：
“王面，算我求你了。”
他盯着王面银灰色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说道：
“叶司令交给你们的任务，是找到雷震小队的踪迹，对不对？现在你们知道我还活着，这就够了……够了！回去复命，让叶司令去决断，让虚无前辈、让夫子……让那些真正有分量的人去处理！”
“你们还年轻，绝对……绝对不可以步我们的后尘。走吧。”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尽生命嘶吼出来，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他身体蜷缩在保温毯上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唯有那只攥着雷霆纹章的手，依旧死死地、痉挛般地紧握着，仿佛那是他仅存于世间的锚点。
寒风卷过山谷，呜咽着掠过冰冷的岩壁，卷起细碎的雪沫，扑打在假面小队灰色的斗篷上。
王面单膝跪在冰冷的冻土上，银灰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深潭，倒映着吴通玄蜷缩颤抖、濒临崩溃的身影，以及他那只死死攥着染血纹章、指节青白的手。
吴通玄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呛咳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那声音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王面缓缓站起身，灰色的斗篷下摆拂过地上冻结的雪，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吴通玄，目光沉静。
“走？”
王面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呜咽的风声，压下了吴通玄痛苦的喘息，
“任务记录上怎么写？‘发现重伤的你，遗落雷霆纹章一枚，雷震小队其余成员及153小队全员……失踪’？”
他微微俯身，银灰色的瞳孔锁住吴通玄因痛苦和绝望而充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然后呢？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冰天雪地里，等着敌人再次回来，或者等着你冻死？”
吴通玄猛地抬起头，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咆哮反驳，却被更剧烈的呛咳堵了回去，只能徒劳地瞪着王面，眼中是愤怒，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凉。
他想怒吼，想斥责他们的不自量力，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把他们骂走……
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被王面那双沉静的银灰色眼眸堵在了喉咙里。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吴通玄。
他颓然地松开了紧攥纹章的手，疲惫地闭上眼，不再去看他们。
“……王面…”
吴通玄的声音忽然微弱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气若游丝的平静，
“你……凑近点……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却又无力地垂下，眼神涣散而空洞地望向王面。
王面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出于对战友的最后一丝信任，王面微微俯身，将左耳靠近吴通玄沾满血污的嘴唇，直到他们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每一道凝固的血痕，感受到那微弱、带着血腥气的吐息。
就在王面的侧颈距离吴通玄那只垂落的手不足半尺的刹那，吴通玄那双原本涣散无神的眼睛骤然爆发光芒，垂落的手掌五指并拢如刀，劈向王面毫无防备的颈侧。
“呃！”
王面只觉颈侧传来一阵剧痛，并且混合着一种沉重的眩晕感猛地在自己的脑中炸开。
他的视野骤然被一片旋转的黑暗吞噬，所有的声音，
风声、吴通玄粗重的喘息、假面小队惊骇的呼声，瞬间拉远、模糊。
王面身体一僵，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直直向前倒去，重重摔在吴通玄身边的冻土上，失去了所有意识。
“队长！”
“吴通玄！你干什么？！”
蔷薇的怒吼、月鬼的厉喝、檀香的惊呼几乎同时炸响，漩涡和天平瞬间做出攻击姿态，星痕手中的星辰刀立刻指向吴通玄。
吴通玄在劈出那一记手刀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再次重重摔回保温毯，他艰难地抬起手，不是抵挡，而是死死攥着胸前那枚染血的雷霆纹章，手背上青筋虬结，指缝间渗出更多的血。
“带他走吧……听我的。”
他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趁现在，趁他们没有发现你们，带王面回上京。”
吴通玄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睛扫过假面小队每一张震惊、愤怒、不解的脸，最终定格在蔷薇身上，那眼神里是濒死者的乞求，也是垂死野兽的凶狠。
“你们还年轻，还有时间，不能死。不能像我们……烂在这鬼地方。”
吴通玄的声音陡然拔高，
“难道你们，想让你们队长也变成冰壁上一块冻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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