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霜，轻洒在跃马桥那斑驳的石栏之上，桥下洛水泛起层层细碎银光，似有无数银鳞在暗夜中游弋。
沈逸之负手而立，静静伫于桥头，青衫被夜风轻轻掀起一角，猎猎作响。
他手中摩挲着鲁妙子所赠的机关罗盘，盘面指针隐隐闪烁，正稳稳指向桥墩第三根石柱下的暗流之处。
“想不到向雨田在破碎虚空之前，竟隐居于杨公宝库……难怪这这一年来，竟无人知晓他假死脱身。”
沈逸之轻笑一声，足尖轻点水面，身形如鸿雁掠波，刹那间便潜入了水底。
幽暗的河床之中，一道青铜暗门半掩着，缝隙间不断渗出森森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沈逸之依照鲁妙子告知的解锁技巧，缓缓打开铁门，门后甬道深邃幽长，不见尽头。
他踏步而入，洞内烛火摇曳不定，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广阔的密室。
穹顶之上，高悬着数颗夜明珠，将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九尊青铜巨鼎环列成阵，鼎身蟠螭纹路狰狞可怖，仿佛随时都会破鼎而出。
中央石台上，邪帝舍利静静悬浮，血芒吞吐不定，宛如活物一般。
“鲁妙子所说的有缘人，倒是守时得很。”沙哑的笑声自阴影中传来，一道黑袍身影缓步而出。
那人长相清奇特异，脸盆宽而长，身形却如古松般挺拔，黑发垂地，双目赤红如血，周身散发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气机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沈逸之瞳孔微缩，心中暗惊——向雨田的气息竟如此强大，这难道就是破碎虚空的实力吗？
“恭喜邪帝既已窥得天道，小道来此，但为求教！”
沈逸之广袖微振，紫府心经悄然运转，周身泛起一层淡金气芒。
“天道？”向雨田突然厉笑一声，黑发狂舞如蛇，“孙恩破碎时肉身不全，燕飞携美逍遥破碎，却留下不可破碎之言——破碎那虚空之后，是何等虚无！？
老夫以邪帝舍利延寿二百载，却终究逃不过寿命所困，不是死亡，就是要进入那囚笼！”
话音未落，向雨田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袖中骤然迸出十道黑气，如孽龙翻腾，密室瞬间被撕出蛛网般的裂痕，石屑纷飞。
沈逸之身形暴退，长剑出鞘，划出一道太极弧光。
黑气撞上剑圈的刹那，竟诡异地凝滞半空，旋即被乾坤气劲倒卷而回。
向雨田却狞笑着不闪不避，任由黑气贯体而过。然而，那黑气却穿体而过，仿佛他只是一个虚影。
“破碎虚空？！”沈逸之心头剧震。这老怪物的道心种魔大法，竟已臻至魔仙的境界，随时能裂开空间，令人防不胜防。
向雨田双掌合十，密室陡然天旋地转。九鼎轰然炸裂，鼎中涌出滔天黑潮，无数冤魂厉啸着扑来，声势骇人。
沈逸之顿觉五感颠倒，耳畔响起燕飞破碎前的嘶吼，眼前浮现孙恩被混沌吞噬的残影——这老怪物竟将心魔化作了领域，令人陷入无尽的幻境之中。
“破！”沈逸之咬破舌尖，紫府神识如利剑般劈开幻境。
他瞳孔骤缩，紫府心经运转至极致，身形如游鱼逆浪，在魔气狂潮中划出一道玄奥轨迹。
长剑点、挑、刺、削，每一击皆暗合周天星斗，横贯八方使出，剑影重重，剑芒直指向雨田眉心。
“雕虫小技。”向雨田屈指轻弹，剑芒竟如琉璃般寸寸崩碎。
他掌心浮现血色旋涡，密室空间骤然坍缩，沈逸之如坠泥潭，周身真气疯狂流逝，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咽喉。
好厉害的魔功，居然有天魔大法的影子，不对，是比天魔大法更强！沈逸之心中暗惊。
“你的武功不过仍停留于借力打力、阴阳互济。”向雨田踏空而来，眸中血芒暴涨，“而老夫的‘吞天噬地’，吞的是这方天地！”
邪帝舍利血光骤亮，沈逸之的护体金芒竟被生生扯碎，经脉如遭万蚁啃噬，剧痛难忍。
生死一线间，沈逸之忽然瞥见舍利核心的一点湛蓝——那是向雨田残存的人性！
他心中一动，强提最后真气，危急关头，并指划圆，太极虚影自眉心浮现，硬生生截断魔气吞噬：“邪帝以魔种窃天机，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心魔傀儡！”
邪帝虽已入魔，但内心居高临下，自以为就算是天下三大宗师来此，也不过是随手打发的小娃娃。
想不到这小道士居然能坚持几盏茶的功夫，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聒噪！”向雨田眸中血色暴涨，左掌化爪扣向沈逸之咽喉。
这一抓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封死八方退路，连月光都被扭曲成囚笼，令人无处可逃。
长剑寸寸崩裂，沈逸之暴退数丈，唇角溢血。
危急关头，他忽而闭目凝神，抱守归一，以神识使出天子望气之术——向雨田的魔气看似浑然一体，却在眉心裂痕处有一丝极细微的滞涩，恍若琴弦将断前的颤音。
“原来如此！”沈逸之豁然睁眼，长啸震天，“天发杀机，斗转星移——有不谐之处，吾击之！”
残剑脱手，化作一道紫电惊鸿。这一剑看似直取向雨田心口，实则剑意如丝，悄然缠向其眉心裂痕。
向雨田冷笑挥袖格挡，却忽觉神魂剧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利剑刺中要害。
“百步飞剑，破！”
紫电贯空，向雨田浑身魔气如雪遇骄阳，竟在刹那间消散大半。
他踉跄跪地，眸中血色褪去，露出清明之色：“你……你竟破了我的心魔……”
沈逸之踉跄落地，苦笑一声：“邪帝当年助宁道奇悟道，何等逍遥？如今为求长生，反被执念所困，可悲可笑！”
向雨田默然望天，良久长叹一声：“……老夫终究不如他们洒脱。”
他忽而抬手掷出一卷帛书，“罢了罢了，老夫也该离开这方天地了，此乃《魔道随想录》拓本，换你为我破碎护法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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