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内，林芸倚在软榻上，指尖无力地垂落，手中的绣帕悄然滑至地面。
她试图弯腰去捡，却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她眼前发黑，胸口闷痛。
“娘娘！”李嬷嬷慌忙上前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冰凉，“您的手怎的这样冷？”
林芸勉强笑了笑，声音虚弱如蚊：“无妨，许是昨夜未睡好……”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近半月来，她晨起时四肢沉重如灌铅，午后又昏沉嗜睡，甚至偶尔心悸气短。
太医请脉时只说“胎气稍弱”，开了几副安胎药，却不见丝毫起色。
李嬷嬷盯着主子苍白的唇色，心中警铃大作！这哪是寻常疲累？分明是……
“苏总管！”李嬷嬷跌跌撞撞冲进养心殿侧廊，一把拽住苏培盛的袖子，嗓音发颤，“淑妃娘娘不对劲！老奴伺候过三位主子孕产，从未见过这般症状——娘娘如今连梳头的气力都没了！”
苏培盛闻言脸色骤变，手中拂尘“啪”地落地。他比谁都清楚皇上对淑妃的重视，若真有闪失……
“快！把太医院当值的全叫到延禧宫！”他厉声喝道，转身时竟踉跄了一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七八名御医跪在延禧宫外间，轮番为淑妃诊脉。院判王太医眉头紧锁：“脉象沉细无力，确有气血两虚之兆，可安胎药日日服用，不该至此……”
“废物！”苏培盛尖声打断，“皇上早吩咐过，淑妃娘娘的饮食衣物皆要验毒，你们竟查不出缘由？！”
突然，最年轻的刘太医低呼一声：“等等！娘娘指甲泛青，舌根有细微紫斑……这像是——”他猛地噤声，与其他御医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
王太医深吸一口气：“苏总管，若老臣所料不差，娘娘怕是中了慢性毒药！”
殿内霎时死寂。
李嬷嬷突然扑向窗边的芍药盆栽，十指疯狂扒开泥土：“娘娘每日都亲手照料这些花！”泥土翻飞间，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散开。
刘太医蘸取些许碾磨，倏然变色：“断肠草！此毒遇水则渗，沾肤即入！”
更骇人的还在后头——内务府送来的新衣被药汁浸泡后，竟浮出一层幽蓝荧光。“寒香散！”王太医几乎瘫软，“此毒染衣无味，久穿则气血凝滞，胎儿必堕啊！”
苏培盛面如金纸，脑中闪过长春宫近日频繁的宫女往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好一招杀人不见血……”
延禧宫乱作一团时，雍正踏着夜色疾步而来。他一把推开跪地哭诉的宫人，将昏迷的林芸紧紧搂入怀中。
“查。”皇帝的声音比冰刃更冷，“朕要这后宫——掘地三尺！”
旨意一下，延禧宫内外顿时陷入一片肃杀。
苏培盛亲自坐镇，领着慎刑司的精锐太监和侍卫，将延禧宫围得水泄不通。
宫女、太监、嬷嬷，甚至连洒扫的粗使下人，皆被一一隔离审问。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恐惧，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刀刃的寒意。
最先崩溃的是延禧宫的洒扫宫女冬梅。
她被单独关在一间昏暗的厢房内，慎刑司的太监只用了两轮拶指，她便涕泪横流地瘫倒在地。
\"奴婢招！奴婢全招！\"冬梅颤抖着匍匐向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是长春宫的春桃姐姐……她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说只要洒在淑妃娘娘侍弄的花草中，就能让娘娘容颜憔悴……奴婢不知道那是毒药啊！\"
苏培盛眼神一厉，拂尘重重敲在案几上：\"继续说！\"
冬梅抽噎着道：\"春桃说，皇后娘娘许诺，事成后调奴婢去长春宫当差，再赏五十两银子……奴婢和春兰夏荷一同进延禧宫，可娘娘平日只让她们二人伺候，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可真的没想过害娘娘性命！那药粉奴婢偷偷试过，抹在手上只是微微发痒，谁知……\"她突然噤声，惊恐地望向门外，慎刑司的人正拖着另一名宫女经过，那人的十指已血肉模糊。
冬梅的供词撕开了一道口子。
很快，延禧宫负责浆洗的宫女小荷也被揪出。她在酷刑下承认，曾将一种\"熏衣香\"混入淑妃的衣物熏笼中。
\"长春宫的嬷嬷说，这香能安神……奴婢真的不知有毒啊！\"小荷的哭喊声渐弱，最终昏死在刑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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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慎刑司突袭内务府绣坊，将几十名绣娘全部锁拿。其中一位姓张的绣娘面对刑具时面如死灰，未等用刑便瘫软在地：\"奴婢冤枉！那批衣料是长春宫的王嬷嬷亲自送来的，说是江南新贡的蚕丝，命奴婢们优先给淑妃娘娘制衣……\"
苏培盛眯起眼睛：\"衣料可有异常？\"
张绣娘抖如筛糠：\"王嬷嬷叮嘱要用特制的染料，说是能防虫蛀……可奴婢们染线时，手上都起了红疹……\"她突然捂住嘴，仿佛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
太医当场查验绣坊剩余的染料，竟从中提炼出微量\"寒香散\"。
这种毒遇热则融，会透过肌肤渗入血脉，孕妇长期接触必致滑胎。
更骇人的是，毒染的衣料经三次浣洗后便再无痕迹，堪称杀人于无形。
铁证如山，雍正亲自提审长春宫宫女春桃。这个平日低眉顺眼的大宫女，此刻被铁链锁住手脚拖进养心殿，额角还带着撞墙留下的血痕。
\"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雍正的声音比刀锋更冷，\"说清楚，皇后是如何指使你毒害淑妃的？\"
春桃突然癫狂般大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指使？皇后娘娘何等尊贵，怎会亲口说这些肮脏事！\"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濒死的狠绝，“奴婢只恨皇后娘娘太心慈手软，若是早早像当年对待年贵妃那样，淑妃哪里还会怀孕。”
殿中一片死寂。苏培盛悄悄瞥向皇上，只见雍正帝的手背青筋暴起，案几上的茶盏无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混着鲜血顺指缝滴落。
最关键的证词来自王嬷嬷。这个皇后乳母出身的老人，在目睹绣娘们受刑的惨状后彻底崩溃。
她在血书中写道：\"皇后娘娘命老奴将寒香散混入染料时曾说：'前朝郑贵妃能用\"红丸\"让王恭妃绝育，本宫不过效法古人。'娘娘还笑言，这毒是打《本草纲目》里寻的方子，连太医都辨不出……\"
供词末尾，王嬷嬷还揭露了一个更骇人的计划：待淑妃滑胎后，皇后准备将剩余的毒衣料转赠熹妃。\"娘娘说，钮祜禄氏的儿子若没了娘，自然该由中宫抚养……\"
当所有供词呈至御前，雍正帝在养心殿独坐至天明。
他从未想废除皇后，芸儿的心思不在后宫，后宫需要一位主持大局的女人，但他没想到皇后竟然毒辣至此。想来他前世子嗣凋敝也是出自她之手了。
拂晓时分，他亲手写下一道朱批：\"乌拉那拉氏谋害皇嗣，不堪为后，着废为庶人，终身幽禁冷宫。长春宫一应宫人，凡涉案者凌迟，余者流放宁古塔。\"
至于熹妃，雍正只在她的处置奏折上淡淡批了\"知道了\"三字。但次日早朝，理藩院便接到谕令：四阿哥弘历即日起赴皇陵守灵，无诏不得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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