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地界,自古便是豪杰并起之地,如今却被一层无形的血色阴霾所笼罩。
济州府边境,原本车马络绎、商旅不绝的官道驿站,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修罗屠场。
残垣断壁间,黑烟袅袅升起,夹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枕藉相叠。
有披甲执锐、试图抵抗却最终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官兵;有来不及逃走、财物被劫掠一空又被无情屠戮的行商;甚至还有蜷缩在角落、瞪大惊恐双眼的妇孺老弱,也未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中幸免。
温热的鲜血浸透了干燥的黄土,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粘稠的暗红色小溪,缓缓流淌,最终在低洼处积成令人作呕的血潭。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窒息。
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是主调,但更深层处,却混杂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如同万年野兽巢穴般的腥臊魔气,这魔气钻入鼻息,能引发生灵心底最原始的恐惧与暴戾。
造成这一切惨状的,正是那面猎猎作响的“替天行道”大旗下,已然魔化的梁山泊“好汉”们。
黑旋风李逵,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真正凶兽,矗立在尸山血海中央。
他原本就魁梧的身躯似乎又膨胀了一圈,双目赤红如血,几乎看不到一丝眼白,只有纯粹的、疯狂的杀戮欲望在燃烧。
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如同活过来的暗红蚯蚓般剧烈蠕动,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更令人骇然的是,他裸露出的臂膀皮肤下,竟隐隐浮现出一层细密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暗红色鳞片,非人异象已无法掩盖!
他手中那两柄骇人的车轮板斧,早已砍得卷刃崩口,粘稠的血浆和碎肉挂在上面,滴滴答答落下。
“嗬!嗬!”
李逵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沉重喘息,混合着野兽般的低吼。
他一只巨脚还踩在一个尚未完全断气、微微抽搐的官兵胸膛上。
那官兵眼中满是绝望和恐惧。
“痛快!杀!都杀光!一个不留!”
李逵猛地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吼,声浪震得远处残破的酒旗都在颤抖。
吼声未落,他竟猛地俯下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仿佛也变得尖锐了几分的牙齿,狠狠一口咬向脚下那官兵的脖颈!
“咔嚓!”
刺耳的骨裂声清晰可闻,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他大半张狰狞的脸庞!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生啖血肉!
周围一些魔气侵蚀尚浅、还保留着几分人性的梁山喽啰,看到这如同地狱恶鬼般的一幕,再也忍不住,脸色惨白如纸,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都几乎要吐空。
“铁牛!够了!”
一个相对冷静,却难掩疲惫与挣扎的声音响起。
玉麒麟卢俊义手持麒麟黄金矛,越众而出。
他周身虽也缭绕着淡淡的黑气,但眼神尚存清明,看着李逵这完全超越人伦底线的疯狂行径,他眉头死死拧紧,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忍和痛苦。
手中的黄金矛微微颤抖,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因体内魔气与自身意志的冲突。
“滚开!”
李逵猛地抬起头,沾满血肉碎末的嘴咧开一个足以让小儿止啼的狰狞笑容,那双赤红的血瞳死死盯住卢俊义,一股纯粹而暴戾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碍事?连你也砍了!”
他低吼着,肌肉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将这位梁山二当家也撕成碎片!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一些忠于卢俊义的头领和士卒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器,紧张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李逵兄弟,正事要紧。”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甚至带着一丝阴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危险的僵局。
智多星吴用不知何时站在了一处残破的矮墙上,手中那柄羽扇轻轻摇动,但扇出的不再是清风,而是肉眼可见的、带着蛊惑人心力量的淡淡黑气。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这片血腥狼藉,如同在看一堆无用的柴薪,最终落在李逵身上。
“宋头领有令,目标乃是济州府城!那才是肥肉。莫要在此杂鱼身上浪费气力,耽搁了大事。”
吴用的话语不高,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魔念力量,如同冰冷的缰绳,套向李逵狂躁的神经。
李逵庞大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眼中疯狂的血色稍稍褪去一丝,但那股子暴戾凶悍之气依旧沸腾。
他狠狠啐出一口血肉碎末,像是极其不甘地低吼一声,最终扛起那对骇人的板斧,不再看卢俊义,迈开大步,如同移动的小山,朝着济州府城的方向轰隆隆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卢俊义看着李逵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吴用,手中的黄金矛握得更紧,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眼神更加复杂。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与此同时,在距离驿站不远处的一座低矮小山上。
此山原本林木葱郁,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山巅之上,一座香火原本还算旺盛的小小土地庙,正面临灭顶之灾。
入云龙公孙胜,这位原本仙风道骨、呼风唤雨的道门高手,此刻立于山巅风中。
他身上的道袍沾满了尘土和暗红色的血渍,眼神不复往日的清明睿智,而是充满了邪异、漠然,甚至还有一丝对毁灭的狂热。
他手中拂尘一挥,口中念念有词。
然而,从他口中诵出的不再是玄门正宗咒语,周身涌出的也不再是清光祥云。
取而代之的,是凭空而生、污浊腥臭的黑色狂风!那狂风之中,更夹杂着漫天墨绿色的、散发出刺鼻酸腐气味的诡异毒雨!
呼——!
黑风裹挟着毒雨,如同一条狰狞的污秽恶龙,呼啸着卷向那座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祥和气息的土地庙!
“何方妖孽!安敢毁我庙宇,伤我地脉!”
庙中一道微弱的黄光冲天而起,化作一个须发皆白、拄着蟠龙拐杖的矮小老者虚影,正是此地土地公。
他脸上充满了惊恐和愤怒,双手急急挥动拐杖,引动脚下地脉之气,试图凝聚起一层土黄色的光罩,抵挡这污秽邪法的侵袭。
然而,区区一地只,如何能与这受天罡星魔气加持、更得罗睺魔念指引的邪法抗衡?
嗤嗤嗤——!
土地公拼命凝聚起的微弱黄光,在那黑风毒雨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被侵蚀、消融!
墨绿色的毒雨密集地落在土地庙的砖瓦之上,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冒出滚滚带有恶臭的黑烟!庙宇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化为飞灰!
“啊——!”
土地公的虚影被一股格外粗壮的污秽魔气直接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瞬间变得透明黯淡,再也无法维持形态。
他悲愤地看了一眼即将彻底毁灭的庙宇,狼狈不堪地化作一道极其微弱的黄光,“嗖”
地一下钻入地底,仓皇向着更深、更远的地脉逃窜而去。
庙宇失去主持,在那邪法下轰隆作响,迅速坍塌、腐朽,最终化为一片弥漫着死气和魔味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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