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萧烬清楚地看到林棠那空茫眼瞳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抗拒一闪而过。
夜间巡护的时间,萧烬会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月光穿过云层,洒在安睡的林棠身上。
萧烬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无意识地将脸埋进小熊栗色的绒毛颈窝里,看到她在睡梦中,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在小熊的背上轻轻拂过,像一个寻找安慰的婴儿。
她的呼吸,在她熟睡时变得格外绵长,萧烬也渐渐放缓了呼吸的频率,似乎这一刻的同频,就是黑夜中无声的共鸣,让萧烬的心底滋生出酸涩而滚烫的希望。
一天清晨,护工正为林棠梳理她渐长的栗色卷发,小熊胸前复刻的蝴蝶结发卡,不经意间勾住了林棠睡衣的蕾丝袖口,力道很轻。
但那一刻,林棠没有像往常一样完全任由他人摆布自己的身体,没有因这一点轻微的牵绊而僵硬,反倒是垂下目光,看向袖口勾连的地方。
蜜金色的眼瞳沉静如古井,但萧烬看到她眼中细微地转向那处纠缠时的微澜。
接着,在她身那垂在身侧的、一直蜷着的左手,拇指的指尖极其细微地抬了一下,似乎想要去碰触那个被勾住的袖口,却又在真正触碰到之前停住了。
最终,还是护工温柔地帮她解开了。
但这极其短暂的、本能的低头注视和那几乎湮灭在衣袖褶皱里的指尖动作,在萧烬眼中却是林棠情况好转的证明!
那层坚冰般的壁垒,被这小小的蝴蝶结,意外地撬开了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缝,泄露出被掩盖太久的星光。
这平静的生活,很快迎来了变故,沈曼携着风雪气息到来,她高贵依旧,扫过林棠怀中的小熊时,眼底有一丝极快的评估意味。
沈曼开门见山,手指在投影出的帝国军校课表上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回响:“烬儿,我看过她的身体报告,恢复得很好,这成果大部分还是归功于那个最顶尖的护理团队,而你为那个女孩子做的,也够多了。
但你自己的未来呢?SS级精神力觉醒者,帝国军事学院的报到通知已经延宕了七个多月!
即便你跟着课表自学,线上测试的成绩也还不错,但学校那边已经催促了很多次了。”
她的目光转向萧烬,带上属于母亲的强势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必须去军校报到,立刻。”
萧烬看着棠棠眉头紧锁,他知道他没得选,他已不再是培育区里可以凭着一股孤狼般狠劲护食的少年了,他还肩负着元帅府的荣光与母亲的期待,虽然他不在乎这些,可他没有反抗的资本……
沈曼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我保证,让她跟你一起住在家属区,安排一个单独的套间,我会让周叔的女儿心怡来照顾她起居,心怡温柔细致,有高级护理资格证,照顾幼童和宠物星兽都很有一套。
你下课就能看到她,而且心怡只在你上课时才在你和她的区域,其他时间她住你们隔壁,绝不会打扰你们。”
沈曼顿了顿,强调道:“周叔三代忠仆,心怡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可以信任他们。
这是底线,烬儿。否则……我只能安排她去更专业的疗养院。”
萧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窗边抱着小熊的林棠,那个背影单薄,抱着小熊仿佛抱着世间仅存的依靠的女孩。
为了找回棠棠,他透支了沈曼的信任和权限,现在,这份靠母亲给予的权力构建起的保护罩,随时可以被收回。
他背对着沈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磐石般的沉:“监控权限我要最高级,所有进入人员……包括那位周小姐,实时监控记录必须同步我。”
他没有拒绝的资格,但他必须竖起能竖起的每一道铁壁。
“可以。”沈曼答得干脆。她看着儿子绷紧的脊背线条,那是在培育区倔强求生的狼崽子的影子,只是如今被束缚进了华丽的元帅继承人铠甲之下,沉重了许多。
沈曼也不希望刚找回的孩子就背负那么多的责任和负担,但他SS级的精神力,和通过她的权限抓到了大型非法实验组织“深渊之影”,任何一项都注定了他的不凡,注定了他身上有太多外界关注的目光。
他必须有与这些能力相匹配的实力,而不是把时间荒废在一个得不到任何反馈的女孩身上!能让萧烬带着她去学校,已是沈曼最大的妥协。
周心怡的到来,如同在林棠寂静的水面上投入了一颗裹着蜜糖的石子,她穿着温婉得体的米白色护理服,笑容恰到好处,问候谦恭有礼。
她会蹲在林棠面前,像大姐姐一样温柔低语,声音甜得能渗出蜜:“棠棠妹妹真乖,小熊今天也很干净呢。”
护工们私下都赞元帅夫人用心,找了位如此贴心的人选。
萧烬看林棠对周心怡的照顾不排斥,便定下了带着这位周小姐跟他和棠棠一起去学校。
周心怡踏入帝国军事学院那栋独立宿舍小楼的第一天,空气里弥漫着洁净剂和崭新的气息,她的目光却牢牢锁在了萧烬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上。
他正微微俯身,以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极致温柔,将一个抱着栗色毛绒熊的女孩抱到落地窗边的轮椅上,那里能晒到温暖的阳光,能看到窗外的鸟语花香。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他锐利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也照亮了他望向林棠时,那双琥珀色眼眸里几乎要溢出来的珍视。
那眼神,仿佛在凝视一件稀世珍宝,一件历经千辛万苦才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
阳光下的微尘在光影里舞蹈,那一刻的萧烬褪去了传闻中“狼崽子”的戾气,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一种强大守护者独有的、令人心悸的温柔。
周心怡的心脏在那个瞬间被狠狠攥紧,随即又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灼热填满,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猛然被投入滚烫的熔炉,来不及熔化,却先感到了剧痛和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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