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林棠像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抱着小熊坐在地毯上，无意识地用手指绕着熊耳朵上的绒毛，那是唯一紧贴着她冰冷掌心的温度源。
周心怡打扫卫生时，像是计算好了轨迹，“不经意”地一脚踢开了小熊。
它像个不起眼的垃圾团，轻飘飘地滚落到几步之外的地毯边缘，安静地躺在一束冷光下。
世界仿佛按下了静止键，她那双对一切都漠然空洞的眼睛，在熊脱手的瞬间猛地一颤 一丝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裂痕出现在她麻木的脸上。
林棠的视线，第一次主动从窗外收了回来，茫然地追寻着小熊的踪迹，身体微微倾向小熊掉落的方向，这是她极其罕见的主动意愿表达！
空洞的双眸像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聚焦在毛绒熊上，瞳孔深处，一种近乎纯粹的、焦灼的渴望被点燃，像在无垠沙漠中跋涉的人，对唯一的水源的执着。
林棠这短暂的、唯独被这只玩偶牢牢攫取了全部心神的瞬间专注，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弱萤火，落入了周心怡的眼帘。
周心怡脸上优雅的微笑纹丝未动，心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兴趣。
这傻子……居然还会对这只破玩偶有反应？这太有趣了不是吗？
她几步上前，抢在林棠那被冰封、尚未完全解冻的身体做出反应之前，弯下腰，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带着一丝嫌恶地用指尖捻起了小熊的耳朵，随意地提溜到半空晃了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呀，掉了？”周心怡的声音甜腻如蜜糖，眼底却淬着冰，“这么紧张？一个破娃娃而已。”她看到林棠的嘴唇失了血色，眼神慌乱地追随着那只摇晃的小熊，像被困在网中的雀鸟，那种掌控对方软肋的快感扭曲地升腾。
林棠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她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只悬空晃荡的熊，身体前倾，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手指微微抬了抬。
“呵。”周心怡喉咙里溢出极轻的一声笑，宛如抹了蜜糖的毒药。
她将小熊在林棠几乎触手可及的正前方晃了晃，眼神玩味地盯着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那一闪而逝的、极其微弱的希冀光芒。
“这么宝贝这个？”周心怡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残忍兴致，只有林棠能听清，“看看你都紧张成什么样了……真是个可怜的小东西，连玩偶都抓不住。”
话音未落，她手腕灵巧地一翻，那抹可怜的栗色影子瞬间被举到林棠根本无法触及的高度。
“想要吗？”周心怡模仿着逗弄小狗的语调，眼底浸满了冰碴和戏谑，欣赏着对方脸上每一丝绷紧的神经，“努力够够看？”
林棠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在周心怡指间、被玩弄于股掌的小小身影。
那不仅仅是一个玩偶，那是她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寻到的仅存的一点依托，是她精神世界崩塌后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她笨拙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踮起了脚尖，指尖绷紧发白，努力的去够那晃动的小熊。
一次，徒劳！两次，差一点！就在她的指尖第三次堪堪要碰到小熊粗糙的布料时——周心怡的嘴角勾起一个更大的弧度，手指倏然收回！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哎呀，真可惜！”周心怡的声音仿佛惋惜，实则满满是残忍的快意。
她故意将小熊垂下来，几乎是贴着林棠的脸颊，在她急急伸手的瞬间，又一次迅速举高：“小傻瓜，怎么那么容易就上当呢？”
林棠每一次即将触碰到指尖的希望，都被周心怡精准地、恶意地掐灭。
周心怡轻笑着，欣赏着林棠随着她手指的每一次抬起落下，而经历的剧烈情绪起伏——恐慌、绝望、倔强、再次绝望……
那双麻木空洞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剧烈到几乎要撕裂一切的情绪旋涡，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点燃、烧尽。
希望与绝望的反复拉锯，像钝刀子割肉，林棠的呼吸开始急促紊乱，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种无法言说的屈辱和被剥夺的痛苦，混合着对失去仅存联结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绞缠住她的心脏。
晶莹的泪珠在她空洞了太久、此刻却盛满巨大痛苦的眼眶里迅速积聚，失去了控制的闸门，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破碎的呜咽声从她紧咬的牙关和颤抖的唇瓣间泄露出来，像是濒死的小兽在悲鸣。
林棠被这无声酷刑绞杀得浑身力气抽空，彻底被这种精神凌迟击垮，身体摇摇欲坠，仅存的力气和尊严都被那翻飞的小熊耗尽。
最后周心怡也没把小熊还给林棠，而是随意地扔到角落：“老实待着！别想着找！垃圾东西！”
她轻蔑地转身去准备晚餐，将女孩和她的绝望一并遗弃在空旷的角落。
傍晚萧烬回来前，她才踱回休息室，将那只小熊随意丢进林棠枯坐了一下午的冰冷怀抱里，俯身贴着她的耳朵，带着满满的恶意道：“施舍你了，这次可要抱紧了哟。”
林棠空洞的眼底映不出小熊的轮廓，它曾是她麻木世界里的唯一亮光，如今却成了冰冷指令的傀儡。
周心怡的话语像一根无形的线，勒进她的神经末梢，手臂机械地收紧，将小熊死死锢在胸前，勒得布料几乎变形。
没有渴望，没有希望，只有一丝不差执行命令的麻木。
萧烬今天如常提前完成了课业，带着一份特意绕路买来的、林棠在培育区时最爱吃的草莓味软糖回来，房间里的寂静带着不寻常的滞重感，让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仿佛踏入一片未散的硝烟。
周心怡适时地迎上来，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轻声汇报：“少爷回来了。棠棠妹妹下午很安静，刚看过窗外，这会儿正抱着小熊在地毯上休息呢。”
萧烬点点头，眼中疲惫但温柔的光在触及地毯上林棠的身影时亮起，他走过去，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先去摸摸她怀里小熊的头，就像隔空轻触她的发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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