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永辉痛心疾首的说道：“同志们，我觉得我们必须敲响警钟。魔都去年的人均gdp才多少？六千块都不到，人均可支配收入更是只有两千块。而这家理财公司，一天时间收进了六千多万。等于是一天时间就拿走了三万多魔都百姓一年的工资收入。”
坐在主位的李凌不置可否的提醒道：“老钟，注意下用词。这些钱都是老百姓自愿存进购买理财产品的，说“拿”的话...过了点。”
坐在比较靠后，面无表情的陆简悠，在心里默默认同着队长的话。
她一方面觉得钟副队长的危机感不无道理，但又觉得说的太严重了些，还是李队长的补充比较客观。
她似乎有些忘了，当初在第一次看到沈见新资料的时候，她就坚定认为这一定是个大骗子。
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之后，特别是她很尊重的父亲也在支持沈见新，她对沈见新的印象已经有了彻底的改变。
她现在认为的沈见新，是一个有能力且很聪明的人，也是在做大事的一个人。
做大事，特别是经济建设，那肯定是需要很多钱的。而像她父亲一样的领导也在支持，那更说明人家融资是为了投入建设，而不是骗钱跑路。
当初的陆简悠，对于沈见新的判断依据很简单。
现在陆简悠的判断依据，客观来讲，依然很简单。实际上是她自己的感受变了，心底对于沈见新的认定标签，从“坏人”变为了“好人”。
不过从她部分认可钟永辉发言来看，她至少没有因为个人喜恶的变化，而彻底黑白不分。
受到李凌纠正的钟永辉，先是点头道：“李队提醒的对，确实不能说拿。”
然后他话锋一转，继续慷慨陈词：“但这种以高息为诱饵，向不特定人群吸收存款的行为。我认为风险是非常大的，一天就是六千万，那一个月是多少钱？一年呢？这样下去，这家新东理财将会将魔都大部分老百姓的存款收入囊中。而天量的存款之下，是天量的利息，谁能保证他能赚到那么多钱发利息？一旦他今后的投资发生亏损，利息续不上，那到时候就会引发系统性的风险。同志们，咱们现在不预防，以后等着我们的就是核弹爆炸啊！”
李凌皱起了眉头，但并不是不认可钟永辉的发言。
首先，这种担心，其实在李凌心里早就有了。
他更相信，有这种担心的不仅是他，还有局里的领导，乃至更上面的领导。
但为什么他李凌不提，局领导不提，市领导也不提，反倒是这个经侦副队长突然就提了呢？
到了李凌这个位置，看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他也不认为钟永辉是个热血青年。
如果这番话是陆简悠讲的，那问题就变得简单了。
可惜这是钟永辉讲的，特别是现在自上而下都在对沈见新给予支持，但对可能引发的风险闭口不提。在这种形势下，钟永辉突然建议开会，并作出这种发言，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这是一种信号，李凌思索着这种信号背后的来由。
难道...上面领导对于沈见新的态度并不一致？
李凌没有去看还在继续陈述的副队长，而是思绪飘向了更远处。
钟永辉背后的...以及背后的背后...
李凌从口袋里摸出烟叼上时，眼睛里多了一丝清明，他好像摸索出了答案。
这场会议下来，基本上都是钟永辉在讲，附和的人不多，毕竟大家都不傻。沈见新一早就是队里挂号的人，他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在如今的局面下，没有上头的指示，谁去找他麻烦，还不如说是找自己麻烦。
但也有人比较傻，轮番发言时，大家都模棱两可的说了些不粘锅的话。
倒是已经成为组长的陆简悠，也有了发言资格，她是这样说的：“我认为钟队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沈见新是在响应建设浦东而开展的融资，但涉及的资金体量过于巨大，一旦出问题就是大问题。我赞成钟队的防范思路，我个人建议找机会跟沈见新聊一聊，提醒他一下注意风险控制。我和他也算认识，有机会的话，我会找他严肃谈话的。”
对于她的这段发言，李凌摸着鼻子抬头看天。
姑奶奶，你这样说...你爹知道吗？
其他人也是表情各异，局里很多人都知道陆书记是最明面上支持沈见新的领导。他们也不知道陆简悠是真傻还是搁这装大蒜呢...
除了市局上下在连夜开会之外，更上层的市领导，也在听取汇报后，得知了理财公司开业之后的火爆现状。
不过领导们倒是都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哪怕是私下里都没有。
只是沈见新当晚还是接到了好几位领导秘书的电话，表示领导很高兴他取得的成绩，希望他不忘初心，抓紧投入到浦东的建设当中。
哪怕是陆长明的恭贺，也是通过秘书江耀文打来的电话。
而打来电话的秘书，沈见新粗略算了下，竟然有七位之多，甚至有之前并没有讲过话的领导。
这里面透露出的一些很隐晦的讯息，如果不仔细琢磨的话，就连沈见新也无法完全掌握。
首先呢，领导们肯定是清楚掌握了理财公司的情况。
然后呢，这肯定也超出了领导们的预估。
数据太好了，好到有些夸张。这就导致领导们相信沈见新能够筹集到足够的建设资金。
他在领导们面前吹下的牛皮，此刻已经让领导们看到了实现的路径。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秘书打来恭贺电话的原因。
而为什么只是秘书，也正是因为一天六千万的这个数据太成功了。
成功到所有人都能看到底下那座火山。
就像钟永辉在市局开会时说的那样，这要爆雷了，那就是核弹。
所以，领导们希望沈见新能成功，也看到了他成功的希望。
只是这成功之路迈出之际，他身上也绑满了雷管啊....
你成功的路上，我肯定在。你失败的时候，可千万别炸到我啊...
或许，这就是是七位秘书热情恭贺的原因。
领导也是人，也有踌躇犹豫的时候。
就比如此刻，看到身上绑满雷管的沈见新。
想让他建功立业，又怕他爆炸....
所以只能控制好一些距离，想在爆炸范围之外牵着那根透明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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