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门汀环形山底部三百公里处的观测窗前，翻滚的熔岩海正将炽白光芒压成扭曲的光带，透过五米厚的防辐射玻璃照进来时，已变成如同深海生物发光般的幽蓝。金属地面凝结着细密的银白色结晶，那是月球氦三冷凝时析出的罕见金属盐，在低重力环境下如蒲公英般悬浮，每当有人走过便荡起银色涟漪。
墙角的通风口传来断断续续的蜂鸣，像是某种巨型昆虫的振翅声，实则是超级太阳反应堆的能量谐波 —— 这些声波在月球真空环境中本无法传播，却被基地特殊的合金结构共振放大，变成贴在耳膜上的低频震颤。
人造太阳的光芒在生态穹顶边缘突然暗下去，形成半径百米的半圆形阴影区。马斯诺踏过穹顶与阴影的交界线时，鞋面粘起一层黑色黏液 —— 那是基因编辑小麦的根须分泌的荧光酶，在无光区会发出微弱绿光，如同鬼火般勾勒出金属支架的轮廓。
二十米高的合金立柱上布满蛛网般的刻痕，近看才发现是密密麻麻的二进制代码，部分字符已被高温灼成焦黑的凹痕，露出底下泛着玫瑰金色的月核钛合金。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小麦香气，却混杂着消毒水与金属氧化的刺鼻气味，如同将麦田与停尸房强行揉碎在一起。
球形控制舱的穹顶由三百六十块棱镜拼接而成，此刻正将外部熔岩海的光芒折射成流动的光河。马斯诺扶着墙壁站稳时，掌心触到一片湿润的冰凉 —— 金属墙面上渗出细密的水珠，在低重力下聚成悬浮的水球，里面包裹着淡绿色的藻类孢子，这是基地水循环系统泄漏的产物。
控制台上方悬浮着十二颗猩红色光球，每个光球里都锁着一段生物芯片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囚禁的幽灵，在等离子体的背景光中时明时暗。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并非电子音，而是类似鲸鱼哀鸣的低频声波，那是量子计算机过载时的物理反馈，在金属舱壁间回荡时，震得所有人的牙齿都在发酸。
通往地表的应急通道里，天花板垂下成串的光纤灯，却只发出暗淡的红光，将通道照得如同巨蟒的消化道。地面上散落着成箱的教育部公文，纸张边缘已被月球尘埃磨成絮状，某份《科研经费审批表》的落款处，江涛的签名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出黑洞，黑洞边缘凝结着紫色结晶 —— 那是高浓度钚元素泄漏的痕迹。
通风管道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每隔七秒便重复一次，马斯诺用数据板分析后发现，那是某台采矿机器人的机械臂在永无止境的打磨同一段管道，仿佛被植入了某种自杀式程序。墙壁上每隔十米便嵌着一块透明培养舱，里面浸泡着残缺的人体组织，标签上的名字都来自未来汽车的开除名单，组织表面覆盖着发光的菌丝，在红光中如同跳动的血管。
进入核心室需穿过三道旋转的重力门，每道门将重力系数调整至不同行星标准。最后一道门打开时，马斯诺突然感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 直径百米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由千万根光丝编织的球体，每根光丝都在以肉眼难辨的频率震颤，发出类似竖琴被扯断弦的异响。
地面上散落着数百个金属面具，每个面具都对应着一位失踪的工程师，面具眼窝处嵌着生物芯片，此刻正同步闪烁着红光，如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穹顶垂下的能量导管末端连接着巨大的玻璃容器，里面漂浮着江涛的半身克隆体，没有皮肤的肌肉组织在营养液中抽搐，胸口处用激光刻着未来汽车的旧 logo，每道笔画都在渗出银白色的金属血。
马斯诺指尖悬在沙盘之上，那黑色立方体投影在他瞳孔里不住扭曲，恰似恶鬼变脸。\"轨道炮的能源，可是取自超级太阳？\" 他声音嘶哑，如金属摩擦，带着三分惊疑，七分震怒。秦奋听闻，打了个响指，沙盘瞬时放大，显露出能量传输网络。但见蓝白色光脉从地核深处辐射而上，宛如血管般缠绕炮台基座，丝丝缕缕，煞是骇人。
\"正是用了你发明的量子隧穿技术，\" 秦奋数据笔戳向炮管位置，那笔尖红光闪烁，如毒蛇吐信，\"每发等离子束，可穿透大气层而不扩散，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马斯诺闻言，猛地抓住他手腕，数据笔在沙盘上划出猩红轨迹，恰似鲜血泼墨。\"你这厮竟在月球造武器？\" 他怒目圆睁，声如洪钟，惊得啤酒液滴在两人之间炸开，于低重力下聚成悬浮的琥珀色星云，恍若宇宙缩影。
秦奋挣开手腕，工装袖口滑落，露出皮肤上蜿蜒的电路纹身，如蛛网密布。\"且看新闻，老马。\" 他调出地球媒体全息投影，画面中军方正展示缴获的未来汽车无人机，那机器狰狞可怖，分明是杀人利器。投影一转，竟是方晓东接受采访，只见他将公司徽章别在军服领口，那笑容满面，却藏着刀光剑影。
马斯诺见状，指节在数据板上按出裂纹，如冰面碎裂。秦奋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条形码，那印记青黑，如恶鬼符咒。\"可还记得这个？当年江涛非要给核心员工打这追踪芯片。\" 他敲了敲编码，皮肤下蓝光泛起，幽幽如鬼火。\"吾挖掉它时，留了纪念品，你可知切割时闻到甚味？似烧烤电路板，焦臭难闻。\"
正说间，球形舱引力场陡然波动，马斯诺一个踉跄，扶住墙壁，只觉天旋地转。秦奋从储物格抛出个金属盒，开盒一看，里面躺着三枚染血生物芯片，犹带温热。\"此乃江涛杰作，包括你办公室盆栽里的窃听器。\" 马斯诺捡起一枚，芯片在人造阳光下闪着湿润之光，恰似刚从血肉里剜出，令人不寒而栗。
\"超级太阳的氦三开采组有吾等弟兄，\" 秦奋用镊子夹起芯片，扔进焚化口，火光在他虹膜上跳动，如地狱业火。\"然能源中枢，需用你的量子密码。\" 话音未落，舱壁化作透明，只见下方三百米处，十二个戴头盔的技术员正操作球形反应堆，他们防护服上，未来汽车的旧 logo 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星月图案，显是叛逃之人。
马斯诺呼吸一滞，白雾在观察窗上凝结，如霜似雪。\"这些皆是叛逃的工程师？\" 秦奋按下控制台按钮，反应堆外壳如花瓣般展开，露出内部旋转的等离子体，蓝光四射，映亮他后颈的手术疤痕，那是移除脑部控制芯片的印记，触目惊心。\"准确说，是被开除的，江涛清洗名单上的前五十名，都在此处。\"
忽的数据板警报骤响，显示地球方向有飞行器接近。秦奋吹着口哨，调出监控画面，但见一艘印着教育局标志的运输船，正突破月球轨道，船头漆着 \"科教兴国\" 四字，却透着诡异。\"惊喜来了，\" 他按下舱壁隐藏面板，露出排列整齐的神经链接头盔，\"想瞧瞧吾如何搬运物资？\" 马斯诺细看，竟是未来汽车第七代脑机接口原型机，本该锁在苏黎世实验室保险柜里，不想却在此处。
秦奋戴上头盔的刹那，生态穹顶照明骤换为暗红色，如血洗长天。马斯诺透过舷窗，见麦田里升起上百架蜘蛛状采矿机器人，合金触手编织成巨大电磁网，如天罗地网。\"每块钛合金板都夹着专利图纸，\" 秦奋声音通过头盔合成器传出，机械冰冷，\"江涛批给教育局的基建项目，实则是为吾等运载反应堆材料的集装箱，真是 ' 雪中送炭 '。\"
运输船在电磁网中解体时，马斯诺看见货舱里飘出成捆教育部公文，洋洋洒洒，如废纸纷飞。秦奋操纵机器人，精准抓住每个集装箱，如摘成熟果实，手法娴熟。\"去年有 68 艘这般船只，\" 他摘下滑落血滴的头盔，额头青筋暴起，\"王新生签的审批文件，比真正运去学校的建材多二十倍，好一个 ' 造福桑梓 '！\"
突然，球形舱剧烈倾斜，马斯诺撞进散落的图纸堆里。他抓起一张，竟是超级太阳冷却系统设计图，边角处有江涛签名批注，笔走龙蛇，却藏着祸心。\"他亲自批准核废料处理项目，\" 秦奋用靴尖拨开图纸，露出底下印着绝密的教育部红头文件，\"而这些铅容器，装的却是吾等的量子计算机组，瞒天过海，好手段！\"
马斯诺太阳穴突突直跳，图纸日期显示运输始于十年前，恰是他如日中天之时。秦奋从暗格抽出一瓶威士忌，酒标是未来汽车一周年庆纪念版，瓶身布满尘埃。\"第一艘船出发那日，\" 他咬开瓶塞，吐到角落，琥珀色酒液在低重力下聚成球体，里面沉着月球尘埃，如微型星云，\"正好我向你告别并推荐了林洁，然后从未来汽车消失的第二天，真是 '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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