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星散大荒
天璇殿广场的青石板还带着夜露的凉意，云海在东方天际翻涌成金红色的浪潮。
夙瑶将玄霜的披风系得更紧些，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着的桃花纹。那是玄霜从蜀地带回来的样式，针脚里还沾着俗世的烟火气。
昨晚已经有很多人离开了，离开的也大部分都是在雷劫中，没有支援的，现在在广场上聚集的大部分都是在雷劫中支援过门派。
当然，也有少许脸皮特别厚的没支援的人，或许他们没什么错，只想给后辈用面皮蹭个好点的后路，只是这世间的道理，哪有那么多不劳而获的道理？
众人都是互相认识，互相介绍各自的后辈……
雷渊之战的亲历者，彼此见面时会默契地颔首，目光交汇间，藏着无需言说的战友情。
唯有角落里那几个陌生面孔显得格格不入。
穿锦袍的丹霞派掌门正低声训斥儿子：
\"待会儿见了谢前辈，务必跪下磕头，别管旁人怎么看。\"
少年噘着嘴踢着脚下的石子，石屑飞溅到旁边铁柱观弟子的鞋上，对方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继续擦拭手中的长剑。
那剑鞘上刻着\"护苍生\"三个字，是天墟亲所曾……
\"谢前辈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广场上的私语骤然停歇。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天机踏着晨光从桃林走出，月白长袍在风中舒展如云，发间些许银发被朝阳镀上金边，每一步落下，青石板上都会泛起细碎的星芒。
这气度，这风骨，比传说中更添三分清绝。
谢天机缓步走向广场，缓袖如云，风骨凛然，好一个气荡荡的绝世清公子，神清清的修真第一人……
众人随即停止攀谈与交流，都看像这为绝世高手，三千年异域战神……
\"诸位道友。\"
他行至广场边缘站定，一手在前，一手负后，声音穿过晨风落在每个人耳中，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某不才，在此给诸位问个好。\"说罢便微微躬身，动作轻缓却带着千钧之力。
天墟跨步上前，断剑天枢在掌心轻轻震颤：\"谢前辈此言差矣！论年岁，您是三千年的前辈；论修为，您是大荒公认的第一人；论贡献......\"
\"贡献？什么贡献！\"
谢天机突然抬眼，星眸中翻涌的光让天墟后半句话噎在喉间，\"这雷渊之祸，虽直接非我而起，而我却终是逃不过那个因， 当年我强行突破异域屏障......而今天下安定，万业俱兴，我也该偿还这份因果了。\"
天墟急忙道:“谢前辈不可如此言说，若没有你在那异域独战三千年，只怕是那些异域畜生早已屠戮苍生，万劫不复！”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广场上空。
穿灰袍的百草谷谷主踉跄后退半步，药箱撞在石柱上发出闷响。
他始终以为雷渊之劫是异域蓄谋已久，却没想竟与谢天机有关。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质疑声、惊叹声、惋惜声交织成乱麻，连最沉稳的铁柱观观主都皱紧了眉头。
\"还请谢前辈明示！\"穿蓝衫的散修代表朗声道，他的左臂在雷渊之战中被魔气侵蚀，至今还缠着绷带，
\"雷渊之劫到底因何而起？您为何说自己是'因'？\"
夙瑶对青玄递了个眼色，青玄立刻上前两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稍安勿躁。谢前辈的过往涉及谢前辈种种隐私过往，其中隐情不便尽述。但请相信，前辈从未有负大荒，今日之举，必有深意。\"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昆仑的面子终究是要给的，议论声渐渐平息，却仍有细碎的私语在人群中流动。
丹霞派掌门趁机推了儿子一把，少年踉跄着跪在地上，却正对上谢天机望过来的目光，那眼神平静无波，让他突然觉得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去。
\"此间种种，我已无心多说。\"
谢天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如今四海升平，大荒安定，我已决意，将我一生修为，散解大荒四海，日后若有缘人得之，算是我小小的馈赠。\"
\"前辈不可！\"
任平生失声惊呼，星辰剑在腰间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悸动，\"您的修为是大荒的屏障......\"
谢天机笑着摇头，周身突然腾起璀璨的星芒。
在这云海蒸腾，红日映照的清晨，天璇殿上的所有人，见识到了可能这辈子，或许上辈子，下辈子都要刻骨铭心的事情！
起初只是淡淡的银辉，转瞬便化作铺天盖地的光海，无数星辰虚影在他身后旋转，北斗七星的轮廓清晰可见，连最细微的辅星都闪烁着莹光。
更令人震撼的是，这星辰之光竟将东方天际的朝阳都比了下去，广场上的每个人都被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边。
\"这是......星辰变！\"
有见识广博的老修士颤声惊呼，他曾在门派古籍中见过记载，这是唯有突破天人合一境才能施展的神通，\"前辈这是要......碎丹散功？\"
话音未落，漫天星辉突然开始极速坍缩。
原本笼罩整个广场的光海如潮水般倒流，顺着谢天机的四肢百骸涌入体内，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嗡鸣，像是无数星辰在同时歌唱。
众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在指缝间看到惊人的一幕！
谢天机的身影在强光中若隐若现，周身的衣袍无风自动，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重塑他的筋骨。
坍缩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当最后一缕星辉没入谢天机体内时，广场上的光芒骤然消退，朝阳重新夺回了天空的主导权，却在他周身留下淡淡的光晕。
众人这才看清，谢天机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了许多，嘴角却噙着浅淡的笑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是......\"玄霜突然指着谢天机的丹田位置，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只见一颗核桃大小的晶莹小球，正透过月白长袍缓缓上浮。
它通体透亮，却并非纯色，而是由无数细碎的光点组成——细看之下，那些光点竟如缩小了亿万倍的星辰，北斗、南斗、紫微......所有能叫出名字的星官都在其中按序排列，流转着比朝阳更温润的光泽。
小球脱离丹田的瞬间，谢天机抬手接住，五指张开时，它便稳稳悬浮在掌心。
即便站在广场边缘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
那是三千年苦修的精髓，是独战异域的意志，是这世间万物都无法承载的浩瀚灵力。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刻，小球表面突然泛起涟漪。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时刻，小球表面突然泛起涟漪。无数米粒大小的光点从球体内游离而出，落地后竟化作形似蝌蚪的光团！
它们有着透明的躯体，尾部拖着长长的光带，头部顶着微小的星芒，游动时会在空气中留下转瞬即逝的轨迹。
\"这是......\"江沉舟握紧了洛冰璃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他能感觉到，这些星蝌中蕴含着精纯的星辰之力，若能捕获一只，或许能让承影武馆的弟子修为大增。
星蝌们的去向毫无规律。
有的如箭矢般冲上高空，穿过云海消失在天际，留下一道银色的尾迹。有的贴着青石板游走，遇到修士的脚印会停顿片刻，仿佛在辨认身份。更有几只胆大的，竟直接钻进人群，在人们的衣袍间穿梭嬉戏。
穿黑袍的大明教教主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星蝌的尾部，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星蝌受惊般加速游走，钻进了旁边百草谷少年的药箱。
少年惊呼一声，打开箱子却见星蝌正绕着一株千年雪莲打转，莲瓣上顿时泛起淡淡的银光。
\"机缘就在你们身边。\"
谢天机的声音带着笑意，掌心的小球已缩小到拇指大小，却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光芒，\"能得多少，全看诸位气运与心性。心术不正者，强求无益；心怀苍生者，自会有所得。\"
广场上的人们反应各异。
铁柱观弟子们闭目静坐，任凭星蝌在周身游走，却不主动捕捉。
丹霞派掌门父子则急得抓耳挠腮，伸手去捞那些擦肩而过的星蝌，却总是慢半拍。
任平生与陈参商并肩而立，星辰剑自动飞出剑鞘，剑身吸引了数十只星蝌环绕，却并不吞噬，只是让它们在剑纹间栖息。
最令人称奇的是玄霜身边的景象。那些游来的星蝌，竟自发地在她脚边汇聚成小小的光池，其中几只还亲昵地蹭着她的鞋尖。
那是信仰之力与星辰之力的共鸣，是她在俗世积累的功德换来的馈赠。
谢天机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
他缓缓合拢掌心，将剩余的小球轻轻握住，星蝌的数量渐渐减少，却仍有零星几只在广场上空盘旋，像是在等待迟到的有缘人。
朝阳已完全跃出云海，金色的光芒洒满广场，与星蝌的银辉交织成瑰丽的织锦。
\"去吧。\"
谢天机对着掌心的小球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去完成你们的使命，也完成我最后的夙愿。\"
广场上的人们还沉浸在这震撼的景象中，有人因捕获星蝌而狂喜，有人因错失机缘而懊恼，更多的人则望着谢天机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位三千年独战异域的战神，终究以这样一种方式，将自己的一生修行，毫无保留的彻底融入了这片他守护的土地。
星蝌们的尾迹还在空气中闪烁，像无数条银色的丝线，将天璇殿、桃林、雷渊乃至整个大荒都串联在一起。
而谢天机掌心的小球，正随着最后一缕星辉的消散，渐渐化作透明，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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