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大师娓娓道来，将那关于“元阵”的古老传说和零碎秘辛，如同展开一幅尘封万古的画卷，展现在璇炀面前。
说完了上古时代与较为近代的两次传闻，他的虚影微微顿了一下，模糊的面容上露出追忆和思索的神情，仿佛在记忆的长河中打捞着某些更深远的碎片。
璇炀屏息凝神，见前辈如此认真模样，虽心中好奇与震撼交织，却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片刻，星衍大师那由星光构成的眼眸中，恢复了之前的清明，还带着一丝恍然。
“噢——！”
他突然轻轻叫了一声，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继续向璇炀阐述道：
“方才说的那些，年代都太过久远，真伪难辨，近乎传说。不过……”
他语气微微一顿，带上了一丝切实的感慨，“在老夫陨落之前不太久的那段岁月里，似乎……还真兴起过一阵关于元阵现世的风波。”
“那一次，可以说是老夫距离元阵消息最近的一次了。”
星衍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和难以掩饰的遗憾。
“据说，那一道元阵的波动，并非出现在人族疆域或无垠大海，而是出现在了一片极其危险、魔兽聚集的核心区域！”
星衍大师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消息传出，自然引得无数隐世不出的老家伙们心动，纷纷前往，欲要一探究竟，甚至奢望能沾染一丝机缘。”
“然而……”星衍大师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甚至后怕，
“那地方……可是那位‘冲霄’的领土！那群老家伙，几乎全都被那位魔王毫不客气地打了回去！个个狼狈不堪，甚至有几个差点把老命都丢在那里！”
说到这里，星衍大师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璇炀，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小子，你可知道‘冲霄’是何等存在？”
刚提到冲霄，璇炀的紫玉，便有了一丝的动静，但很是细微，连本人都没能察觉。
璇炀闻言，面色一凛，立刻点了点头，神色恭敬地回答：“回前辈，晚辈在《灵兽录》中看到过明确记载。冲霄，乃是魔系兽族中公认的王者之一！亦是书中记载的、已知兽族里天赋最强横的存在之一，与另一位妖王傲天，并称为传说中的两大绝代妖王！
其实力深不可测，尤其在其自身的领土范围之内，据说能掌控一方天地灵气，宛若神明！而且……书中还提及，它可能掌握有某种极其强大且隐秘的传承秘术，危险程度……极高！”
他的回答清晰流利，显然对这部分知识印象深刻。
星衍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璇炀的知识面如此之广，对这等凶名赫赫的妖王都有如此清晰的认知。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说得不错。正是那位凶威盖世的魔王。”
“有它拦路，谁还敢越雷池一步？最终，那道元阵的气息彻底消失无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老夫……唉，终究还是错过了。”星衍大师的虚影流露出浓浓的惋惜之色。
“据老夫生前听到的一些模糊信息，”他继续补充道，“那一次出现的元阵，似乎不同于第一次古籍中记载的、以攻伐着称的元阵。其具体拥有何种特性……至今尚未明朗，依旧是一个谜。”
说了这么多关于元阵的秘辛，星衍大师的目光重新变得深邃而郑重，他看向璇炀，语气无比认真：
“老夫与你说这些，并非要你现在就去寻找，那不现实，更是找死。”
“只是想告诉你，元阵，乃是天下所有阵灵师梦寐以求的终极境界，是阵道的源头和归宿！”
“倘若……倘若你未来气运惊天，真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元阵，无论它是否有主，无论它位于何等险地……一定要拼尽全力，用尽你所有的心神去观察、去感悟！哪怕只能记住一丝皮毛，对你未来的阵道之路，也有着无法估量的巨大好处！切记！切记！”
璇炀将这番话牢牢刻在心里，郑重地点头：“晚辈定然铭记于心！”
问完了关于元阵的事，璇炀看着星衍大师那越发黯淡虚幻的身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舍和关切，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星衍前辈……您……还有没有……复生或者存续下去的可能？”
星衍大师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洒脱地摇了摇头，笑容中带着看破一切的淡然：“残魂残魂，终究只是残魂。执念已了，传承已授，心愿已足。消散于天地，回归于本源，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他忽然看向璇炀，反问道：“小子，在你看来……老夫，是一个怎样的人？”
璇炀没想到前辈会突然问这个，他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真诚，实话实说道：
“在晚辈看来，前辈您……虽然看似言语随意，甚至有些……‘为老不尊’？” 他小心翼翼地用了这个词，见星衍大师并无不悦，反而眼中笑意更浓，才继续大胆说道：
“但您给予晚辈破阵的关键提点，赠予实用的灵阵图文，更传授了这些开阔眼界的无价知识……”
“您是一位*看似不拘小节，实则内心温暖，愿意提携后辈，有着大智慧和大胸怀的……很好的前辈！” 璇炀的话语发自肺腑，带着浓浓的敬意和感激。
星衍大师听着璇炀这番不算华丽却真诚无比的“评价”，那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欣慰和开怀的笑容。
“很好的前辈么？哈哈哈……不错，不错……”他的笑声在这片星光空间回荡，带着释然和满足。
星衍大师的残魂愈发透明，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听着璇炀那真诚却略显“质朴”的评价，不由地再次哈哈一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释然，还有几分历经沧桑后的疲惫。
他看向璇炀，目光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戏谑或深意，而是变得异常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倾述的欲望。
“小子啊……”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飘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这评价，倒是单纯。不过，人，是不能只看表面的。”
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虚幻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老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活了太久，经历了太多，连我自己……现在也已然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啊……”
但随即，他的语气又带上了一种奇异的笃定：“但有一点，老夫可以肯定……我星衍，绝非什么淡泊名利的圣人，相反，我是个……欲望很深之人。”
他的虚影微微波动，仿佛在凝视着无尽遥远的过去，那最后的记忆碎片开始浮现：
“因为我这残魂最后、最清晰的记忆……我的死亡，就定格在那一幕——”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波澜：“这里，这片秘境，这座宏伟的灵阵核心……你可知它原本是何地？”
“这里，是另一位强者遗留的顿悟道场！是其感悟天地至理的神圣之所！”
“但这里，却也是我星衍的……陨落墓场！”
他顿了顿，仿佛在审视自己那并不光彩的结局，语气带着一丝认命般的坦然：“如此一来，当时的剧情……已经很明朗了。
定是老夫觊觎此地奥秘，或是与那位大能本就有所恩怨，趁其沉浸于深度顿悟、毫无防备之时，暴起出手，欲行那抢夺或是灭杀之事……”
“最后的结果嘛，如你所见……老夫技不如人，或是算计落空，反被那位顿悟中的强者察觉，并于关键时刻反击，将老夫……当场击杀于此。”
他的声音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事实如此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对自己当年贪婪的嘲讽。
说到最后，星衍的虚影似乎也觉得这结局颇为讽刺，尴尬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充满了苍凉与无奈：“哈哈哈……所以啊，小子，你看，老夫其实是个强盗，是个窃贼，是个死于自己贪欲的可怜虫罢了！”
“在我最后时日无多、残魂将散未散之际，倒是借着对方的道场，在此地设置了这试炼灵阵，美其名曰寻找传人……哈哈哈，说来真是……真是占尽了便宜啊！”
他的笑声愈发苍凉，仿佛在嘲笑自己这最后的“体面”也不过是建立在曾经的卑劣之上。
璇炀静静地听着星衍大师这最后的自白，脸上并无多少震惊或鄙夷之色。
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清澈而坚定，看着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虚影，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抚平一切的力量：
“前辈，您生前是善是恶，是正是邪，与何人有何恩怨……对于晚辈而言，皆是过往云烟，我无从评判，也无意评判。”
“但至少，在此地，在此刻，您对我璇炀而言，所展现的，所给予的，只有提点、赠与和传授——这些都是好的一面。”
“您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阵道世界，您在我心中种下了追求终极的种子。于我而言，这便足够了。”
闻言，星衍大师那即将消散的虚影猛地一震！
他脸上那自嘲的、尴尬的、苍凉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那双由星光构成的、已然十分模糊的眼眸，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再次无比认真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心思却意外通透豁达的少年。
他似乎在璇炀身上，看到了某种他生前或许从未真正拥有过，或者说早已迷失了的……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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