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盯她。”
卢西恩冷冷反驳,话音里有一丝防卫。
不是对凯尔里克防卫,而是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在盯着风险。她就是风险。”
他很平静地补了一句。
凯尔里克没有反驳。
他一向警觉到近乎病态,也一向坦诚到近乎残忍。他不会用“她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事”来安慰自己。
他们三个人都清楚,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她现在的存在,本身就是挑衅。”
凯尔里克把这句话说得极缓。
“塞尔温血脉,麻瓜之女,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之间自然游走,马尔福家的独子明目张胆地护着她,诺特家的小狼崽在意她,扎比尼和帕金森家族的那两个孩子也同样对她十分关注…”
“她是他们世界观的污点。”
卢西恩接上。
“他们的秩序从来没允许这种混杂。而且这种混杂还如此漂亮,如此优秀,如此受欢迎。”
“她简直是在一口气告诉所有老家族:看看,我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你们那一套没有用了。”
凯尔里克淡声说。
“你觉得他们能咽得下去?”
卢西恩沉默。
他不回答,是因为答案不需要说。
他们两个都明白那丫头现在还小,所有怨恨和觊觎都还在暗处,只是被人观察,衡量,评估价值。
可等她再往上长一两年,等她再在霍格沃茨多站稳一点,等她跟谁靠得更近一点…那就不会只是评价那么温和了。
到时候盯上的,就不只是她了…
会是伊蕾娜背后握着的资源以及她到底想把这些资源交给谁…
而一旦扯到这一步,那就不再是学校里的小争执。
那就是战前准备。
凯尔里克手指轻敲,像在下结论。
“所以,她明确说了。”
他声音轻,却稳。
“那不是一句母亲式的保护话。”
卢西恩淡淡道。
“那是宣誓主权。”
两人都没有笑。
这是他们三人之间,他们,和伊蕾娜非常特有的一个共识。
温柔,不代表软弱。
保护,不等于退让。
她说“我不会让他们碰她”,意思从来不是“求求你们别碰她”。
她是在告知某些人,“你们如果敢碰她,我就敢动你们。”。
卢西恩低头,手背青筋清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冲动似的。过了一会,他才用那种说话极慢却极重的语气道。
“我会继续盯特拉弗斯那边。”
凯尔里克偏头看他,没打断。
“他们里头已经有人注意到她。”
卢西恩继续,声音冷下去。
“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马尔福那孩子。”
“德拉科·马尔福?”
凯尔里克抬眉。
“马尔福家族的声誉还没彻底弄干净。”
卢西恩说。
“外面的人以为他们在等机会回到旧秩序,内部的人在盘算用婚约和正确的交往对象把他绑死。结果…”
他轻哂一声,没有笑意。
“结果他牵着一个他们眼中肮脏混血的手在霍格沃茨里满学校晃。”
凯尔里克明白了,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忍不住的愉悦里带上一丝真正的赞同。
“梅林的蕾丝裤衩…”
他低低笑了一声,笑得是真心的。
“这孩子倒是给了他的姓氏一点新可能。”
卢西恩没有笑。
“他们已经有人在问了。”
他说。
“问那个格洛琳小姐具体什么情况,问她和塞尔温家现在是什么关系,问我是不是可以帮忙打听打听,看看她母亲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我帮不上忙。”
他嗓音里带了很轻的一丝冷笑。
“他们也不信。”
“当然不信。”
凯尔里克慢条斯理地说。
“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真正的拒绝这种东西。只有还没找到正确的价码。”
卢西恩抬眸,蓝灰色的眼神沉下来。
“所以我才说,我会继续盯着。”
“盯她?”
凯尔里克问。
“盯他们。”
卢西恩纠正。
“谁先动手,谁先放话,谁先试图接近,谁先试图用保护名义提出条件,我都会记下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气极平。
“以及,谁先觉得她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空气静了片刻。
凯尔里克的眼神变得极认真。
“卢西恩。”
他压低声音,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确认边界。
“你知道,保护她意味着我们也要被拉到台面上。”
“我不需要站到台面上。”
卢西恩的回话干脆,直接。
“我只需要在台面下面把想伸上来的手指一根根掰断。”
这话说得太平,又太诚恳,以至于完全不像是威胁,反而像是在讲工作分配。
凯尔里克静静盯了他几秒,最后缓缓露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
“真难得。”
他说。
“特拉弗斯家的后代,居然在说这些。”
卢西恩也笑了,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极苦的一点自嘲。
“我姓特拉弗斯,不代表我欠他们什么。”
他说。
“相反,他们欠我。”
他停顿了一瞬,像是喉咙里有什么旧伤被拉了一下,声音在那一瞬间变得很低很哑,却没有崩。
“也欠她。”
凯尔里克没问她指谁,但他们都知道她是谁。
那是卢西恩的母亲。那个曾经试图护住他,却被家族当成累赘而惨死的女人。
沉默落了一会,凯尔里克轻轻换了个坐姿,像是让空气重新回到可交谈的状态。他把手指搭在桌面上,指尖在那本记录簿的封皮上轻轻敲了两下。
“那就这么定了。”
他的语调轻,却非常清晰地划下一道线。
“一,我们承认现在的局势不再只是观察阶段。霍格沃茨在接下来的这1年内会直接牵到家族层面。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假装坐在安全区里。二,我们继续和伊蕾娜并肩,不是旁观。”
他继续道,语速稳。
“她说不让任何人碰阿兰娜的时候,就等于是把自己摊在桌面上了。我们不可能装作没听见。”
“她帮我们的时候也没退过。”
卢西恩低声道。
这句不是客套,是事实。
他们欠伊蕾娜的,实际上不比伊蕾娜欠他们的少。
凯尔里克垂眸,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像是带笑意地回忆。
“你记得诺克斯那次吗?”
卢西恩的表情一瞬冷了,冷得像冰。
“当然记得。”
那是几年前,某个沉得不能更沉的夜里。
诺克斯家族,一个中等实力的纯血家族。他们靠着在正确的时候把正确的人交出来,在战争里苟延残喘下来…
他们想借机拿卢西恩做人情,把特拉弗斯失控的一条边支献出去换支持。
他们的说法很好听。
“清理不稳因素,恢复秩序。”
实际上就是把卢西恩押到某个老派巫师聚会面前,拿他做投名状。
结果,计划没能发生。
因为在他们行动的那一夜,诺克斯家的后院起了火。
不是普通的火,是无声燃烧的幽蓝灰焰。
只有极少数高阶黑魔法师掌握,能在熄灭后不留痕迹,却会在燃烧时留下极细密的魔文印记,让所有巫师都知道别碰这块地,它已经被标记过了。
那一次,蓝灰的火焰在夜色中整整烧了10分钟。
而这10分钟足够让诺克斯家整条后巷传遍风声,更足够让所谓的行动烟消云散。
那也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上,给完整的老派纯血家族下这么直接的警告。
那个人没有留名。
没人承认那是谁做的,但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
卢西恩抬手抹了抹鼻梁,脸上的线条在回想起那晚时短暂紧绷,随后慢慢松开,像是把那口怒血咽了回去。
“我们欠她。”
他重复。
凯尔里克点头。
“那第三点。”
他直起上身,眼神落在面前桌上那把无名,却极锋利的短杖形魔器上。
那东西不是寻常的魔杖,造型古旧,材质暗沉,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很古早的施法引导器。它不适合在公开场合使用,却在阴影里极致精准。
他的指尖轻轻压在那魔器上。
“我们会帮她,压下第一批伸手的人。”
他语调平静,像是陈述一个必然会发生的进程,而不是在做决定。
“无论是特拉弗斯,诺特,博尔斯特罗德,还是任何想用婚约,联手,保护,这些词试图把她往自己阵营里拖的人,我们都会在他们真正出手之前让他们记起疼是什么东西。”
卢西恩低低应了一声。
“好。”
凯尔里克这才收回手,靠回椅背,像是这才允许自己放松一寸。
烛火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把他本来略显苍白的骨骼线条勾得更清晰。
“说到底。”
他轻声道。
“我们做的事其实很简单。我们并不是想扶上谁当新的黑魔王。”
卢西恩不假思索地接。
“但同样,我们也不是想当第二个邓布利多。”
“我们只是要把他们的那套规则拆掉。”
凯尔里克淡淡说。
“不再让谁有权力决定谁可以存在,谁必须消失。”
卢西恩的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极轻极轻的笑。
“听上去很崇高。”
凯尔里克挑眉。
“我们什么时候崇高过?”
这句话让房间的空气轻轻一松。
他们两个都笑了。
那是极难得,极短暂的一瞬轻松。不是愉快,而是一种,好,我们还在同一条线上的确认。
笑意很快又消下去。
卢西恩重新把兜帽扣上,整个人又融回阴影。
“我要走了。”
“特拉弗斯那边?”
凯尔里克问。
“嗯。”
卢西恩的声音回到平静冷淡。
“他们最近在关心霍格沃茨的下一年入学名单。我得看看有没有人开始打听塞尔温这个姓是不是还能用一用。”
凯尔里克眼神冷了一瞬。
“打听?用一用?”
卢西恩抬眼,目光锋利。
“我会让他们明白,那条线碰不得。”
他说完,整个人便像被夜色吸走一样,消失无声。
屋内重新回到只剩一盏烛火的安静。
凯尔里克没有立刻起身。他只是安静地坐着,指腹在桌面上的那本记录簿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标记今天这个节点。
然后他低声笑了一下。
笑意不大,却带着一点真心的,近乎欣慰的满足。
“我们终于不是三个散兵游勇了,伊蕾娜。”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在和刚才离开的那个人对话,又像是在对这个昏暗房间许下承诺。
“我们开始像一个阵线了。”
他把手掌摊开,落到了她刚才坐过的位置边缘,像是记住了她指尖无声敲击桌面的节奏。
“你去保护那个小姑娘。”
他低声道。
“我来替你盯着暗处。而卢西恩…会咬断所有胆敢伸过来的手。”
这并不是正式的誓言…可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层面,这样的几句话,已经等同于誓言。
他们没有凤凰社的名号,没有食死徒的标志,没有旗帜,没有口号。
他们甚至,严格来说,不能算一个组织。
他们只是三个人。
一个被逐出家谱的人,一个被自己家族视为污点的人,一个被纯血社会打上叛徒标签的女人。
三个人,和一个尚未被允许踏上真正棋盘的银发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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