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麓的血色战场上，楚墨拄着断裂的玄铁枪半跪在地，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下。视线所及之处，流放者大军如黑色潮水般漫过防线，那些被深渊议会用混沌之气异化的士兵，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踩过同伴尸身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气脉阵眼失守了。”副将的断喝混着骨裂声传来，楚墨猛地抬头，看见最后一名阵旗手被流放者的巨斧劈成两半。维系灵渊气脉运转的七十二阵眼，此刻已被攻破六十一处。
“林师兄那边怎么样？”楚墨扯着沙哑的嗓子问，指尖掐碎腰间最后一枚传讯符。符纸燃尽的青烟里，映出林风在北麓被三位流放者统领围攻的画面——他那柄伴生仙剑已布满裂纹，银白剑气稀薄得像层蝉翼。
“苏瑶大人还在修复地脉节点。”传令兵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震颤。楚墨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股沉寂已久的地脉之力正在苏醒，不是温和的流动，而是带着狂怒的咆哮。
三日前，流放者大军用百具修行者尸身血祭，强行撕裂了灵渊与外界的屏障。那些从域外流放之地归来的叛军，体内都流淌着被混沌污染的地脉残血，既能引动灵渊地脉的共鸣，又能将其扭曲成毁灭之力。此刻他们正踩着特定的步伐，口中念诵着古老的亵渎咒语，试图让整个灵渊的地脉彻底暴走。
“不好！他们在逼地脉反噬我们！”楚墨猛地跃起，玄铁枪在掌心旋出残影。气脉之力顺着枪尖注入大地，想安抚那股躁动的力量，却被一股更狂暴的气流弹回，震得他虎口崩裂。
西北方突然传来轰然巨响，楚墨转头望去，只见那里的岩层像被巨兽啃过般凹陷下去，露出的地脉晶髓正泛着诡异的紫黑色。三名流放者统领站在晶髓前，双手按在地面上，他们背后的骨翼每扇动一次，就有更多混沌之气渗入地脉。
“就是他们在引导地脉异变！”楚墨认出其中那个独眼统领，正是当年背叛灵渊、将地脉分布图献给深渊议会的叛徒赵烈。此刻赵烈的独眼正闪烁着贪婪的光，舔着嘴角笑道：“楚墨，你以为修复几个节点就有用？这灵渊的地脉，本就是我们流放者的养料！”
话音刚落，赵烈猛地拍向地面，紫黑色的地脉之力突然化作数十根尖刺，朝着楚墨所在的方向猛射而来。楚墨旋身避开，却见尖刺落地的瞬间炸开，飞溅的碎石上竟长出黑色藤蔓，所触之处，连金属都在迅速腐朽。
“这是……蚀脉藤？”楚墨心头一沉。这种只在古籍中记载的邪物，以地脉精华维生，一旦长成便会啃噬整个灵渊的地脉根系。此刻那些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已经缠上了不远处的防御阵壁。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女声穿透战场的喧嚣：“楚墨，稳住气脉阵！”
苏瑶的身影出现在地脉晶髓上空，她身着星辰法衣，双手结着复杂的印诀，眉心处那枚记忆晶石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楚墨这才注意到，她脚下踩着的不是法器，而是由地脉灵气凝结的透明莲台，每片莲叶上都流转着古老的符文——那是她以记忆之力回溯到上古时期，从地脉初生时的印记中复刻的镇灵咒。
“赵烈，你以为混沌能污染地脉？”苏瑶的声音带着冰碴，“你忘了灵渊地脉最本源的力量是什么？”
赵烈脸色骤变，他身后的两名统领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楚墨只见他们按在地上的手掌开始冒烟，皮肉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剥落，露出的骨骼竟在迅速石化。
“是净化之力……”楚墨喃喃道。他终于明白苏瑶的用意——她没有强行压制地脉的躁动，而是解开了上古时期设下的禁锢，让地脉以最原始的形态发起反击。那些被混沌污染的流放者，在纯净的地脉之力面前，与投火的飞蛾无异。
赵烈惊恐地抽回手，却发现掌心已长出灰白色的石纹，正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不可能！你怎么能引动本源之力！”他疯狂地挥舞骨刃劈向苏瑶，却被突然涌起的地脉气流震飞。
大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紫黑色的蚀脉藤在接触到从缝隙中涌出的金色气流时，瞬间化为齑粉。楚墨趁机运转气脉之力，将残存的阵旗手聚拢成阵，那些原本躁动的地脉之力在接触到他们的气脉时，竟温顺地绕开，转而朝着流放者大军汹涌而去。
“这是……地脉的择主之力？”有老兵失声惊呼。
苏瑶的莲台在半空中剧烈摇晃，眉心的记忆晶石泛起血丝。楚墨看得出，强行引导地脉本源让她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她的法衣已被汗水浸透，嘴角溢出的血迹滴落在莲台上，竟被瞬间吸收，化作一道更璀璨的金光。
赵烈眼见麾下士兵成片倒下，那些被地脉之力触碰到的流放者，要么化作石像，要么被金色气流撕成碎片，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骨符，毫不犹豫地捏碎：“深渊议会的援军！该到了！”
骨符碎裂的瞬间，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楚墨抬头，看见云层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黑影，那是比流放者更可怕的存在——深渊议会豢养的魔神军团。
苏瑶却在此时笑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力量：“赵烈，你以为只有你会请援军？”
她抬手拍向眉心的记忆晶石，楚墨突然感觉到，那些原本狂暴的地脉之力，此刻竟与自己的气脉、苏瑶的星辰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脚下的大地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金色的地脉气流不再是散乱的攻击，而是凝聚成一条巨大的龙形，咆哮着冲上天空。
龙形气流所过之处，黑影成片消散。赵烈目眦欲裂地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地脉之力吞噬，石纹已蔓延到他的脖颈：“你疯了！这样会让地脉彻底枯竭的！”
“枯竭？”苏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灵渊地脉从未怕过牺牲，它怕的是被你们这些叛徒玷污。”
当龙形气流穿过最后一片黑影时，苏瑶的莲台终于崩碎。她从半空中坠落，楚墨飞身接住她时，发现她眉心的记忆晶石已失去光泽。大地的震颤渐渐平息，那些裂开的缝隙开始缓慢愈合，露出的地脉晶髓重新变回纯净的乳白色。
流放者大军已不见踪影，只在地面上留下大片灰白色的石痕，像极了凝固的血泪。林风拄着断裂的仙剑走过来，战袍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南麓和北麓的残兵都清剿完了。”
苏瑶在楚墨怀中虚弱地睁开眼，看向那些正在愈合的地脉缝隙：“告诉玄风长老，地脉本源消耗过大，接下来……需要静养百年。”
楚墨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握紧了手中的玄铁枪。远处的天际，乌云正在散去，露出被战火熏染成淡红色的朝阳。他知道，这场仗打赢了，但灵渊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更沉重。而那些潜藏在深渊中的威胁，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善罢甘休。
地脉的咆哮声渐渐隐没在风中，只留下战场上尚未散尽的硝烟，和幸存者们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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