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雪迎上沐振华的目光。
父亲的视线探究而威严，让她心头一紧。
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林凡的出现，以及刚才那番艰难却彻底的摊牌，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爸，我答应您。”
她站直身体，声音清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一个月后的模拟考，我会努力进入年级前十，证明给您看。”
她停顿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犹豫都压下去。
语气转为轻柔，字字清晰，不容置疑：
“我也想搬到林凡那里住。
那里的确更安静，更适合我现阶段的复习。”
这话一出口，客厅空气凝滞。
沐振华看着女儿。
她眼底泛红，却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坚定光芒。
那不是叛逆，是历经挣扎后的清醒。
女儿选择离开这个家，选择去一个男人那里借住，即便有高考缘由，他心头仍涌上难以言喻的失落和酸涩。
他想起她声泪俱下的控诉，那些带着血泪的字句，像小锤敲在他心上最坚硬也最柔软的地方。
“爸，我想我妈了……”
那绝望的哭喊，此刻还在耳边回荡。
他端起茶几上早已凉透的茶，送到唇边，又放下。
女儿的影子，亡妻的影子，在他脑海中交替。
他看着空旷的沙发，看着女儿纤细的背影。
最终，沐振华没有多说。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去收拾东西吧。”
语气中，威严犹在，却少了不容置喙的强硬，多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妥协。
得到父亲允诺，沐清雪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她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头那块巨石被挪开一角。
她点头，转身快步向楼上房间走去，脚步比来时轻快。
没过多久，沐清雪拎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下来。
只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最重要的复习资料。
林凡安静地站在玄关门口。
他看到沐清雪下来，眼神温和。
沐清雪走到客厅中央，正准备和林凡离开。
“清雪。”
沐振华叫住她。
沐清雪停下脚步，回头。
沐振华从沙发起身，缓步走到女儿面前。
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直接塞到沐清雪手中。
“在外面住，总需要些零用钱。这张卡里有一万，密码是你生日。不够，再跟我说。”
他的声音缓和，带着笨拙的温柔。
沐清雪愣住。
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银行卡，冰凉的卡片边缘残留父亲的余温。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瞬间冲垮她维持的平静。
眼眶一热，视线模糊。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父亲第一次主动给她钱，
不是通过赵雅丽转交，
不是带着施舍意味的零花钱，
而是这样郑重其事，带着笨拙关怀的给予。
她握紧那张卡，手微微颤抖。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用力点头。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沐振华！你疯了不成！”
赵雅丽尖叫着冲了下来。
她头发凌乱，脸颊左边巴掌印依旧刺眼。
她眼神怨毒不甘，像头被激怒的母狮。
她看到沐清雪手中银行卡，眼神瞬间狰狞。
“你居然给她钱？还给一万？”
赵雅丽声音尖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她拿去给那个野男人花吗？啊？！沐振华，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她像一阵风扑上前，动作快得猝不及防，一把从沐清雪手中抢过银行卡。
赵雅丽捏着卡。
她转身，从限量款阿玛尼包包里手忙脚乱翻找，
掏出钱包，数出二十张百元大钞，粗鲁地塞到沐清雪手里。
“一个学生，一个月能花多少钱？这两千块，够你奢侈浪费了！”
赵雅丽语气充满施舍和刻薄侮辱。
她扬着下巴，用眼角鄙夷扫了沐清雪一眼，
“真不够花了，再来找我拿！
别以为翅膀硬了就能随便在外面挥霍！
我们沐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话既说给沐清雪听，更说给沐振华听，带着浓浓示威和挑衅。
沐振华脸色沉下来，眼中刚浮现的温情被怒火取代。
他正要发作，赵雅丽猛地抬手捂住红肿脸颊，死死盯着他。
那眼神充满屈辱、怨恨，还有威胁。
看到她那副模样，想到刚才盛怒下失手打的那巴掌，
沐振华心头一软，即将出口的呵斥咽了回去。
他毕竟是男人，当着外人和女儿的面打了女人，终究理亏。
而且，赵雅丽这些年操持家务，
在生意伙伴面前给他挣了不少面子。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火气，对沐清雪挥挥手，语气无奈烦躁：
“算了，清雪，你……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沐清雪紧紧攥着手里皱巴巴的两千块现金，纸币边缘硌手。
银行卡带来的短暂温暖，瞬间被赵雅丽粗暴行为和刻薄言语冲散。
她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屈辱，也有对父亲再次退让的失望。
她抬头，看了看赵雅丽因愤怒扭曲的脸，
又看了看父亲写满复杂疲惫的眼睛。
手中只有这两千块，但父亲刚才递卡时的眼神和那句“不够再找我”，
仍像粒小小的火种，在她心中留下温暖。
她悄悄对林凡投去一个眼神。
林凡微微点头。
两人之间已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爸，那我走了。”
沐清雪声音平静。
她没再看赵雅丽，转身跟着林凡，一步步向沐家大门走去。
夕阳余晖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踏出沐家大门。
沉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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