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死了。
当那颗须发皆白的头颅，滚落在泥泞的血泊之中时，整个战场，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丹阳军的士兵们，呆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一生忠勇、如山般为他们遮风挡雨的老将军，就这么……倒下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老将军！！”
“啊——！跟他们拼了！！”
“为老将军报仇！！”
所有的丹阳兵，都疯了。他们扔掉了盾牌，扔掉了阵型，如同被血色浸染的潮水，不顾一切地，向着关羽和张飞的阵线，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关羽，勒住了赤兔马。
他看着黄忠那依旧怒目圆睁的无头尸身，看着那些状若疯魔的丹阳兵，他那张素来高傲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近乎于敬佩的神色。
他收起了青龙偃月刀，对着那具尸身，微微，欠了欠身。
“厚葬。”他只说了两个字。
……
林凡的中军大帐。
当黄忠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林凡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他想起了，那个在颍川河谷初见时，依旧豪气干云的老人。
他想起了，那个在彭城城头，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座城池的老人。
他想起了，那个总是抚着花白的胡须，笑着对他说“主公放心，有老臣在”的老人。
可现在，他不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林凡的胸中翻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吞噬！
“主公，节哀。”
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诸葛亮。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黄老将军，以身殉国，死得其所。”诸葛亮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林凡的心里，“而我等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让他死得，有价值。”
林凡猛地抬起头，他看着诸葛亮，双目赤红。
“先生……有什么计策？”
诸葛亮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了那副巨大的沙盘前。
沙盘上，代表着双方兵力的红蓝小旗，犬牙交错，绞杀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看似胶着的局面。
“主公请看，”诸葛亮羽扇轻摇，指着沙盘，“刘备，看似兵多将广，三路齐出，气势汹凶。实则，他已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张桌子上。他，没有后手了。”
“而我们，有。”
他看向一旁的庞统。
庞统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小小的、用铜片磨制而成的镜子。
“主公，还记得，我跟您提过的‘战场通讯’吗？”庞统晃了晃手中的镜子，“这玩意儿，叫‘传光镜’。白天有太阳，就能用。通过不同的反光次数和频率，可以传递简单的军令。比他娘的令旗和鼓声，可快多了。”
“黄老将军的死，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诸葛亮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我已经通过‘传光镜’，给赵武、赵云、甘宁、以及……陈到，下达了新的指令。”
他的羽扇，在沙盘上，划出了一道道……诡异的弧线。
“命赵武、赵云，不必再与马超、张飞纠缠。虚晃一枪，全军后撤，做出不敌败退的假象，将敌军主力，引向……东面的‘一线天’峡谷。”
“命甘宁水师，不必再威逼夏口。尽起所有快船，沿汉水逆流而上，直插房陵！断其荆州与上洛之间的联系！”
“至于武关……”诸葛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庞德将军，会带着丹阳军的怒火，死死地拖住关羽。他，走不了。”
林凡看着沙盘上那几道致命的弧线，心中的悲痛，渐渐被一种……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明白了。
这是一个……网。
一张以黄忠的生命为诱饵，以整个上洛战场为棋盘，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
刘备以为，他赢了中路，挫败了林凡军的锐气。
他绝对想不到，这，才是林凡和诸葛亮，真正想要的！
他们要的，从来就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他们要的，是……全歼！
“那……陈到呢？”林凡沙哑着嗓子问道。
诸葛亮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羽扇，轻轻地，点在了刘备联军大本营后方，那座囤积了所有粮草的……山谷。
“主公，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天火’吗？”庞统在一旁，一脸寒意“就让这场天火来告慰黄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
上洛，刘备中军大帐。
“报——！主公！大捷！黄忠老贼，已被二将军阵斩！林凡军中路大乱！”
“报——！主公！林凡军左翼，赵武、赵云不敌我军兵威，已向东面‘一线天’峡谷败退！马将军与三将军，正率军追击！”
捷报，如同雪片般，飞入大帐。
刘备听着，脸上那多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赢了！
终于要赢了！
“哈哈哈！林凡小儿，纵有三头六臂，今日，也难逃一败！”他抚掌大笑，“传我将令！全军出击！追亡逐北！务必将林凡主力，全歼于此！”
他身旁的法正、简雍等人，亦是满面红光，纷纷上前恭贺。
整个大帐，都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帐外，西方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不祥的，暗红色，所笼罩。
更没有人知道，在那座囤积着他们生命线的山谷里。
陈到，和他麾下那支如同鬼魅般的神机营，已经……悄然就位。
他看着山谷下，那些毫无防备的、看守粮草的荆州兵，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微笑。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第四卷 龙战于野 第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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