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中的秘密
地下空间的闷响比之前更沉，像是有巨物在岩层里翻了个身。
陆九溟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常年与诡物打交道养成的直觉——危险正在逼近。
\"小心！\"白小芩的尖叫混着布料撕裂声。
众人抬头的瞬间，头顶的石穹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浓稠如墨的阴影顺着裂缝倾泻而下，在半空聚成庞然大物。
它没有具体形态，却能让人清晰\"看\"到扭曲的五官：一只眼是陆九溟刚才见过的血纹钥匙，另一只眼是白小芩染血的傩面，张大的嘴里甚至嵌着半张柳如烟方才伪装用的画皮。
陆九溟的手指下意识攥紧钥匙。
残卷在识海翻涌，《洗冤鬼录》里\"阴物成形，必附执念\"的批注突然清晰起来。
他盯着阴影生物眼底翻涌的碎片——那些都是他们方才战斗留下的痕迹，是诡物吞噬了众人的气息在显形。
\"九溟！\"白小芩的手抓住他手腕。
少女额头沁着细汗，却已将半块染血的傩面按在眉心。
朱砂绘制的鬼面纹路顺着她皮肤攀爬，眼尾的红痣被映得发亮：\"我护着大家，你找它的破绽！\"话音未落，她周身腾起青灰色光雾，像撑起半透明的茧，将沈青竹、墨十三等人罩在其中。
沈青竹的药囊已经打开。
她捏着一把靛蓝色药粉的手顿了顿，突然想起方才柳如烟分析黑雾残渣时说的\"阴影属阴，遇阳则溃\"，指尖一松，药粉如星雨撒向阴影。
药粉触及黑雾的瞬间发出\"滋啦\"轻响，阴影生物发出类似金属刮擦的尖啸，部分触须蜷缩着缩回本体。
\"纸墙！\"墨十三的声音比平时更哑。
他咬破指尖在纸灯笼上画符，原本暖黄的火光骤然大盛，十二张绘着镇尸符的黄纸从灯笼里飘出，在众人与阴影间筑起纸墙。
纸墙表面浮起金纹，将阴影的触须挡在半尺外——可那些触须竟像有生命般，开始啃噬纸墙边缘，黄纸发出焦糊的气味。
柳如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阴影里晃动的自己的脸，突然扯下鬓边珠花。
银质珠花在掌心画出血线，她对着伤口轻吹一口气，七八个与她形貌相同的幻影从血雾里跃出，尖叫着朝阴影扑去。
阴影生物果然顿了顿，触须转而攻击幻影——那些幻影被碰到的瞬间就散成金粉，却成功为众人争取了半刻喘息。
陆九溟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钥匙在发烫，残卷里的\"听骨术\"自动运转，将阴影生物的每一丝波动转化为骨鸣。
那声音里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是......解脱？
像是被囚禁太久的囚徒终于等到了打破枷锁的人。
\"崔婆婆！\"他突然转头看向始终站在圣物旁的老妇。
崔婆婆的老花镜反着光，枯瘦的手指正顺着青铜灯上的纹路摩挲：\"这些符文是阴行初代大祭酒刻的，每道都锁着一门的气运。\"她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锐光：\"那东西在怕圣物！\"
陆九溟瞬间明白。
他攥着钥匙冲向最近的青铜灯，钥匙上的幽蓝纹路与灯身符文重合的刹那，圣物发出清越长鸣。
阴影生物的触须疯狂拍打纸墙，墨十三的纸人被震得簌簌发抖，纸墙边缘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铁面匠！\"陆九溟吼道。
机械臂的\"咔嗒\"声几乎盖过阴影的尖啸，铁面匠不知何时已爬到石台下，扳手在古老机关上翻飞：\"这破玩意儿卡了三百年！\"随着最后一声脆响，石台中央的暗格\"轰\"地弹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旋转的符文阵。
\"是《归藏》里的启封图！\"白小芩的声音带着惊喜。
她的护盾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可仍强撑着不让分毫。
陆九溟将钥匙对准符文阵中心，掌心传来刺痛——那是血纹在钥匙里苏醒，主动引导他插入正确的位置。
地动山摇。
十二座圣物同时迸发强光，阴影生物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化作黑雾被吸入符文阵。
纸墙\"刷\"地散成碎屑，墨十三的纸灯笼\"啪\"地坠地，火光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白小芩的傩面纹路褪去，她踉跄着扶住沈青竹，后者立刻塞给她一颗止血丹：\"撑住，你的颈子还在渗血。\"
柳如烟的幻影早已消散，她蹲在黑雾残留的地方，用银簪挑起一缕半凝的黑丝：\"这东西......好像在感谢我们？\"
崔婆婆的手指还按在青铜灯上：\"它本是封印的一部分，被地脉异变激得失控了。\"她抬头看向新出现的通道，那是条向下延伸的石阶，深处飘着潮湿的泥土味，\"当年大祭酒用十二圣物锁诡门，这通道该是通往门后的封印之地。\"
铁面匠拍了拍机械臂上的灰尘：\"机关显示下面还有三重防护，不过......\"他冲陆九溟挤了挤眼，\"有你这把钥匙，应该能开。\"
陆九溟望着通道深处。
他能听见更清晰的心跳声，不是来自阴影生物，而是来自更深处——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被他们的到来唤醒。
钥匙在掌心里发烫，那股熟悉的力量顺着血脉往上涌，他甚至能听见残卷在欢呼，像是终于等到了该去的地方。
\"走。\"他转身看向众人。
白小芩擦了擦嘴角的血，把半块傩面收进怀里；沈青竹重新系好药囊，指尖还沾着靛蓝药粉；墨十三弯腰捡起纸灯笼，火光映得他半张脸发亮；柳如烟将银簪插回发间，冲他点了点头；崔婆婆和铁面匠已经站在石阶前，机械臂和老茧同时按在石壁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石阶下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那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
是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挑，像是在说：\"终于来了。\"
陆九溟握紧钥匙。
他能感觉到，钥匙里的力量正在突破某种桎梏，顺着手臂往心脏钻。
那力量不似之前的暴戾，反而带着几分熟悉的温暖，像是......师父季寒山当初传他《洗冤鬼录》时，拍在他后颈的那掌温度。
\"走吧。\"他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
众人依次走进通道。
陆九溟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逐渐被金光笼罩的地下空间。
十二圣物的清鸣还在继续，这次他听清了旋律里的词——\"锁的不是诡，是人心的贪嗔痴；开的不是门，是阴行人的肝胆义。\"
石阶下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陆九溟听出了其中的期待。
他摸了摸胸口的钥匙，那里的温度已经蔓延到全身。
他知道，等他们走到通道尽头，等钥匙真正触到诡门的那一刻，这股力量会彻底觉醒——而那，才是他作为阴行人，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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