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赵祯打了个饱嗝，尴尬地瞥了眼身侧的张茂则。这已经是今晚第三次了，都怪华贵妃非要他尝遍扬州所有小吃。
\"官家，不如去御花园走动片刻？消消食？\"张茂则适时地提议，眼角余光扫过主子微微隆起的腹部——谁能想到九五之尊竟被贵妃喂胖了。
赵祯揉了揉发胀的肚子：\"也好。\"
暮春时节的御花园，花香馥郁。赵祯漫步在青石小径上，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声音清丽脱俗，与宫中乐伎的刻意雕琢截然不同。赵祯示意侍从止步，独自绕到假山后。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绿衣少女正在桃树下翩然起舞，衣袖翻飞间，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她转身看到赵祯，惊呼一声，慌忙跪下：\"奴婢参见官家！\"
赵祯讶异：\"你认得朕？\"
少女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奴婢是教坊新来的舞姬，入宫时曾远远见过官家圣颜。\"
\"起来吧。\"赵祯打量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李，小字清儿。\"少女声音轻得像春风。
\"李清儿？\"赵祯笑了，\"倒是好名字。方才跳的是什么舞？\"
\"回官家，是奴婢自创的'杏花天影'。\"李清儿怯生生地抬头，杏眼中闪着天真与灵动。
赵祯正要再问，张茂则匆匆赶来：\"官家，华贵妃派人来问您何时去漪澜殿...\"
赵祯这才想起今晚答应去看华贵妃，只得道：\"李姑娘且退下吧。\"转身离去时，却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抹绿影。
漪澜殿内，华贵妃正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让宫女为她贴珍珠妆。额间、两颊、太阳穴各贴了细小的珍珠，衬得肌肤如雪。
\"娘娘，这珍珠妆真衬您。\"翠微捧来铜镜，\"官家见了定会喜欢。\"
华贵妃满意地端详镜中的自己：\"那是自然。\"她突然皱眉，\"翠微，本宫嘴里干巴巴的，去拿些点心来！\"
\"娘子，您半个时辰前刚用过膳...\"翠微小声提醒。
华贵妃凤眼一瞪：\"本宫怀着龙种，多吃些怎么了？快去！\"
翠微连忙退下，刚出门就撞见赵祯的仪仗，慌忙跪下：\"官家万福。\"
赵祯摆手示意她起身，走进内殿，见华贵妃正对镜自照，满脸珍珠晃得他眼晕：\"爱妃这是...\"
\"官家！\"华贵妃惊喜转身，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您看臣妾新学的珍珠妆如何？\"
赵祯勉强笑道：\"甚好。\"他实在欣赏不来这满脸贴满珠子的妆容，但看华贵妃兴致勃勃，也不好扫兴。
华贵妃拉他坐下：\"官家尝尝这个蜜饯雕花，是尚食局新做的！\"
赵祯看着递到嘴边的甜腻点心，胃里一阵翻腾：\"爱妃，朕方才在御花园...\"
\"官家去御花园了？\"华贵妃突然打断，眼中闪过一丝警觉，\"遇见什么人了？\"
赵祯一怔，随即笑道：\"能遇见谁？不过是些宫女太监。\"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爱妃这珍珠妆，倒是别致。\"
华贵妃立刻被带偏了思路，得意地摸着脸颊：\"是吧？臣妾还命人改良了配方，这珍珠用鱼胶粘的，能保持一整日不掉呢！\"
赵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想起假山后那个不施粉黛的绿衣少女，心中莫名一动。
教坊司偏院内，李清儿正在整理舞衣。同屋的舞姬凑过来：\"清儿，听说你今日遇见官家了？\"
李清照儿上一顿，轻声道：\"只是碰巧...\"
\"哎呀，你这运气！\"舞姬羡慕道，\"若是被官家看上，就不用在这吃苦了。\"
李清儿低头不语，从枕下摸出一本破旧的《花间集》，轻轻抚摸书页。谁会想到，一个卑微的舞姬，竟偷偷读着当朝禁书？
\"听说官家最近独宠华贵妃...\"舞姬压低声音，\"那华贵妃据说当真是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是呢！\"
李清儿猛地合上书：\"慎言！这等话也是能乱说的？\"
舞姬讪讪住口。李清儿望向窗外的月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福宁殿内，赵祯辗转难眠。脑海中时而浮现华贵妃满脸珍珠的夸张妆容，时而闪过那个绿衣少女清丽的舞姿。
\"茂则。\"他突然唤道。
张茂则连忙从外间进来：\"官家有何吩咐？\"
\"今日御花园那个舞姬...\"赵祯斟酌着词句，\"查查她的底细。\"
张茂则心头一跳：\"官家是怀疑...\"
\"朕只是觉得她舞跳得不错。\"赵祯淡淡道，\"改日可召来为华贵妃解闷。\"
张茂则心领神会：\"茂则明白。\"
待张茂则退下，赵祯自嘲地摇摇头。他这是怎么了？华贵妃正怀着龙种，他却对一个小舞姬念念不忘...
次日晌午，华贵妃睡到自然醒，懒洋洋地让人伺候梳洗。
\"娘娘，今日还贴珍珠妆吗？\"宫女小声问。
华贵妃对着铜镜端详：\"贴！怎么不贴？\"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官家昨晚说在御花园遇见谁了？\"
翠微一边为她梳头一边道：\"奴婢打听过了，是个新来的舞姬，叫李清儿。\"
\"李清儿？\"华贵妃嗤笑一声，她捻起一颗珍珠把玩，\"去，跟教坊司说，本宫闷得慌，想看看歌舞。\"
翠微会意：\"奴婢这就去安排。\"
华贵妃眯起眼睛。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舞姬，能让官家特意提起。
傍晚时分，教坊司的舞姬们在漪澜殿外候命。华贵妃特意换上一袭大红织金凤纹裙，头上的珍珠比昨日多了一倍。
\"宣。\"她慵懒地挥手。
舞姬们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李清儿。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绿色纱裙，不施粉黛，与满殿珠光宝气形成鲜明对比。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众人行礼。
华贵妃锐利的目光扫过李清儿，心中暗惊——这女子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与宫中那些浓妆艳抹的妃嫔截然不同。
\"你就是李清儿？\"华贵妃故意刁难，\"听说舞跳得不错？\"
李清儿低头：\"奴婢惶恐。\"
\"跳一个给本宫看看。\"华贵妃靠在软枕上，\"就跳官家夸过的那支...什么天影来着？\"
\"回娘娘，是《杏花天影》。\"李清儿声音轻柔。
乐声起，绿衣少女翩然起舞。没有华丽的服饰，没有繁复的妆容，却如春风拂柳，自然灵动。华贵妃越看越心惊——这舞姿，这气质，不正是当年纯元皇后的翻版吗？
一舞毕，华贵妃强作笑颜：\"跳得不错。赏！\"
待舞姬们退下，华贵妃立刻沉下脸：\"翠微，去查查这李清儿的底细！本宫不信她只是个普通舞姬！\"
夜深人静，李清儿独自在教坊司后院练舞。忽然，一个黑影从树后走出。
\"姑娘舞姿越发精进了。\"是个年迈的宫女。
李清儿停下动作，警惕地四顾：\"嬷嬷怎么来了？\"
老宫女递过一个小纸包：\"主子让我告诉你，时机快到了。华贵妃产期将近，官家对她已生厌倦...\"
李清儿接过纸包，轻声道：\"奴婢明白。\"
老宫女又交代几句便悄然离去。李清儿望着手中的纸包，月光下她的表情晦暗不明。
与此同时，漪澜殿内，华贵妃正听着翠微的汇报。
\"娘娘，那李清儿确实是教坊司新来的，但...\"翠微压低声音，\"她入宫前曾在曹家做过舞姬。\"
华贵妃猛地坐直身子：\"曹家？曹皇后的娘家？\"
翠微点头：\"而且她入宫的时间，正好是曹皇后被斥责后不久...\"
华贵妃冷笑连连：\"好一个'偶遇'！\"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本宫倒要看看，这群跳梁小丑能翻出什么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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