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知怔怔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刀，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黎川柏目眦欲裂，他先扶着宁欢躺在台阶上，又用最快的速度拨打了120。
紧接着，他冲江屿知怒吼道：“你站那儿是等死吗？家里有没有药箱，拿纱布！”
闻声，江屿知这才回过神，匆匆拿过纱布帮宁欢止血。他的泪不断落在地上，声音满是怨恨与疲惫，“你满意了？非要掀桌子才开心是吧，宁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谁能想到你他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黎川柏脱下外套，叠好后盖在宁欢的上半身，又冲江屿知怒喝，“那么大个人朝你过去，你不会收刀？你怎么想的能说出拿钱的话？你他妈的就只会马后炮，每次出事都怨老子！你江大少爷永远没错！”
“我……”
“我什么我！老实跟我去医院，宁欢今天没事还好，有事的话流多少血你都得还回来，你还不上就让江露白滚过来还！”
救护车很快抵达青湖湾，黎川柏与江屿知陪宁欢上了车，二人手上，衣服上，都沾着斑驳的血迹。
车厢里是一片沉默，只有护士抢救的声音清晰得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等到了医院，江屿知直接往缴费处跑，黎川柏盯着那个慌乱的背影，只觉得头痛心烦。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只好从兜里拿出两粒舒缓胶囊，匆忙咽进肚子。
这段日子里，他失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不能再失去一个宁欢。
黎川柏突然开始后悔今日为何那般沉不住气，为何要直接吼出这个可悲的真相。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黎川柏靠在抢救室门口的墙上，望着对面的瓷砖发呆。直到医生推门出来，他才猛地站直身体，“什么情况了？”
“刀尖现在仅穿透了腹壁，没碰到脏器。”医生摘下口罩，语气还算平稳，“不过伤口存在感染风险，那把刀可能不干净。还是建议患者进行清创缝合，同时进行抗感染治疗。”
“人没事？”黎川柏蹙眉。
“倒是不严重。”医生耐心地解释了下，“不过患者血型特殊，全国血库库存都不多，平时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好的。”黎川柏终于长出了口气，那根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他瘫坐在长椅上，冲医生连声道谢。
他往后一靠才发现，自己的衬衫早就被冷汗浸透了，此时正湿淋淋地贴在背上，风一吹难受得要命。
随着大夫的离去，整个走廊再度剩他一人，黎川柏只觉得每秒都像在油锅上煎熬。
这一刻，宁欢的音容笑貌犹在耳畔，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心情。倘若他这次不去临安，宁欢肯定不会出事，可是那也意味着他此生再没机会了。
宁欢与江屿知就是不行，他们两个不行！这个念头如野火般烧过黎川柏的心。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世俗观念，还是因为那份私心。
又过了四十多分钟，护士才出来传话，说宁欢的生命体征平稳，一会儿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黎川柏胸口的大石落了地，连带着脸上也露出点笑容。
他想给江屿知打个电话，却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把对方手机摔了。话说这人进了医院没多久后，就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黎川柏心下起疑，他走到，四下环视，却不见江屿知的身影。
一旁的护士看见他焦急的模样，连忙问道：“您是和一位白衣服的男士一起的吗？”
黎川柏虽然很不爱听“一起”两个字，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承认，护士解释道，江屿知不久前和大夫确认没问题后，直接离开了医院。
黎川柏听后眼前一黑。
他对江屿知的去留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宁欢醒了跟自己要人怎么办？万一再受刺激想不开怎么办？
黎川柏越想越气，一时愤怒到牙根痒痒，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临阵脱逃、甩锅，江屿知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念及此处，他忽然觉得追求过江屿知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事情。相比之下，他的宁欢是那样勇敢热情，那样一往无前！
等宁欢被推出来时，面色依旧苍白，好在呼吸均匀了些。
黎川柏跟着护士把人安顿进病房，望着面前那张许久未曾好好见过的小脸，心里头的自责跟潮水似的往上涌。
他记不清自己守了多久，只知道天慢慢亮了，随后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照在宁欢的身上。
黎川柏连忙过去拉上窗帘，又重新坐到宁欢面前，盯着吊瓶里的药水，“欢欢，醒醒吧……”
宁欢是在下午苏醒的，他刚睁开眼，就挣扎着喊渴。
黎川柏见状，赶紧起身倒了杯温水，又用棉签蘸着润了润他的嘴唇，“醒了？感觉怎么样？”
宁欢茫然地看了黎川柏好片刻，才虚弱地开口：“我怎么还不死？”
黎川柏的手一顿，脸色垮了下来：“我守了你这么久，你这小没良心的刚醒就说这话？”
宁欢也不理他，目光转向别处。他四下环顾，却没见到那个想见的人。
黎川柏看着男孩这副模样，胸口莫名发堵。他不知道怎么跟宁欢解释江屿知走掉的事，明明自己才是理直气壮的一方，却偏偏要替一个临阵脱逃的废物收拾烂摊子。
果然，宁欢还是问出了口：“江屿知呢？”
黎川柏沉默片刻，挤出一个自认为很真诚的笑容：“他处理点事，晚点就来，你先好好休息。”
宁欢没再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眼神空落落的。
黎川柏看着男孩如同瓷娃娃般了无生气，心里阵阵抽痛，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又觉得任何话在那张面孔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又过了一阵儿，宁欢突然开口：“他是不是跑了？”
“……不会。”黎川柏笑笑，试图为江屿知遮掩，“他那么……呃优秀，怎么能跑了呢？一会儿就回来看欢欢了。”
宁欢的视线忽然停在黎川柏脸上，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不用骗我，他肯定是跑了，我有预感。”
黎川柏长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欢欢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哥哥把车库里的车全都给你，你拿着当碰碰车玩，好不好？”
宁欢看了眼黎川柏，偏头只作不闻。
黎川柏也不恼，继续在一边念叨：“或者你要实在想找人结婚，你看我怎么样？我现在家里就剩个弟弟和王八了。而且我大你八岁，以后估计也得死在你前头，到时候家产都是你的，你看……”
“啊？”宁欢一怔，“黎慕云……”
“死了，都死了。”黎川柏摆摆手，“家里没人了，你如果和我结婚的话，会比和某些人轻松。”
“不用了。”宁欢摇头，声音坚定，“我必须找个能让我甘心收心的人结婚，这是黎总教我的道理。”
“哎？老子教你别的时候你怎么不听啊？”
与此同时，江屿知已登上飞往美国的航班。他静静望向舷窗外翻涌的云层，眼底泛着化不开的哀伤。
而那两张飞往新西兰的机票，早在几小时前，就已过了登机时限。
这段日子里，他也曾因为黎川柏而担惊受怕，可是宁欢的表现和黎川柏的漠然让他放松了警惕。
如今，距离幸福就差了一天，只差一天。
原来我等你，远比我爱你更需要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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