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大楼高耸入云，是南城有名的地标建筑，这幢建筑在三十年前经历过几次维新，时刻走在时髦值的最前端，属于无论是谁经过都会仰望惊叹的程度。
徐丽姿也不例外。
她还没有在这里上班前，就经常过经过这里，而那时梁景端还没有进入公司。
他们都是不知忧愁的少男少女，每天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吃到某家VIp私厨的某个甜品，不能在最舒服的季节跑去度假，又或者某个比赛上，没拿到第一名。
除了上课，剩下的时间总是不够用。
忙着参赛，忙着度假，忙着购物，音乐节。
直到梁景端突然宣布结婚，前一天还在烦恼没买到某个大牌的高定款，后一天就感受到了什么叫从云里跌到地狱，那时数不清的电话和疑问四面八方涌来，徐丽姿小公主的人生里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失败。
她当然有自尊，在还没想好的情况下马上在同一时间宣布了国外深造，给外界一种她是为了学业才惋痛拒绝，而梁景端是为此赌气宣布婚讯的错觉。
但没用。
过去的六年，她一直在反复咀嚼自己的失败，并且后悔逃兵似的自己。
……
她不该那么冲动的。
徐父不止一次叹息。
特别是知道梁家这个儿媳妇像个隐形人，和梁景端关系不好的情况下，她越来越觉得自己逃走就是个错误，为什么不是梁景端幡然醒悟没有娶她，为什么不是她在婚前让梁景端后悔这个决定。
为什么她要跑。
为什么她还要回来……
徐丽姿开的车是一辆白色卡宴，白色的流线型从路面滑过，飘到梁氏大楼停车场里，她的视线也随着大楼一路下滑，落到幽暗的庞大空间里。
熄火后，她静了五分钟，才拿着手包从车里出来。
她和每个上班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优雅地乘坐专门的电梯，直达顶层。
其它秘书正在做上班前的准备，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无声地瞟了眼会议室的方向。
同事悄声，“梁先生没来。”
她眉宇微扬，还没有说话，另一个同事搭话，“梁先生今天恐怕不会来了。”
昨天的事，此时已经变成了南城最大的头条，几乎是每个人都知道了薛薇身上发生的事，现在的梁先生没有心思上班太正常了，他就算一周不来，她们都不奇怪。
徐丽姿把手包放下，状似无意地，“难道是因为昨天——”
“嘘！”
同事都知道梁先生的脾气，他是很讨厌员工公私不分，在工作的事情谈论私事的，“丽姿，这事咱们还是不要谈论了，万一给徐秘书听到就不好了。”
听罢，徐丽姿笑了下，点点头。
她放下东西，到茶水间冲泡咖啡，始终有点心不在焉。
咖啡液渍弄到袖角，几万的法式白色衬衫就这么报废了，她冷眼盯了一会儿，拿着一口未动的咖啡回到位子上，还没坐稳，徐秘书来了。
他说了什么，徐丽姿没动。
隔壁工位的同事好心提醒，“丽姿，徐秘书叫你呢。”
她回过神，点点头，优雅地起身，在同事们的目光下朝着徐秘书的办公区走去。
生机盎然的绿植长得非常油亮，挡住了她们的部分视线，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老好人的表情一瞬间褪得非常冷淡，默默推给她一份文件。
徐丽姿拿起来，是一份自离书。
她瞬间抬眼，“什么意思？”
堂堂的徐家千金跑来这里当秘书，一当就是几个月，这话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信，但知道过往的内行人才会知道，徐丽姿和梁景端的关系曾经有多么亲密。
她不是舍不得这份工作。
她只是不肯被踢出局。
徐秘书当然看得懂她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放出了昨夜崔黎丽供诉的一份录音，还有崔黎丽交出的银行卡，通过卡片，轻易可以查到卡的源头，徐丽姿当然是很聪明的，只是她还是太天真了。
以为一张不记名的卡就能撇清自己。
崔黎丽虽然不知道送卡的人是谁，但也能猜到这人不安好心，和她利益一致。
“您还有什么话说。”
短短的几秒内，徐丽姿的表情从冰冷变得压抑，她盯着这份文件，“我不相信景端哥哥会把东西交出去。”
“梁先生不会，但他希望徐小姐能有自知之明。”
她立刻抬起头，瞪向眼前的这个男人，几乎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是没怎么样嘛，连块皮都没破，这种事就算我不做，那个姓崔的女人迟早也会找到她头上，她都被逼到那个份上了，她薛薇以为自己还能自在多久！”
“徐小姐！”徐秘书目光冷峻，几乎是在警告她了，“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你随口贬低的人是梁太太。”
呵，梁太太。
如果梁太太是谁，徐秘书哪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徐丽姿心潮起伏，昨夜看到新闻后的忐忑不安终于在一瞬间变成了现实，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好说的，这个工作她本来也是可上可不上的。
但梁景端。
她必须要和他见面后，才会愿意签这鬼东西。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徐秘书，转身就走。
*
当天晚上，徐丽姿浑浑噩噩地在深夜里从紫金里出来，徐父坐在来接她的车上。
她醉了，踉踉跄呛地奔回车里，听到徐父压抑着失望在她头发上摸了摸。
“女儿，算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眨了下来。
她趴在徐父的腿上，眼泪泅湿了他的裤子，徐父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女儿大了，他再像小时候抱着她就不合适了，而且他明显能感觉到，徐丽姿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其实内心里对景端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起码不是男女之情。
这让他困惑，又觉得难受。
“你们小时候明明是很相爱的。”
“像亲兄妹一样相爱吗？”徐丽姿沙哑着回，“不会了，从现在起我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恶女，他再也不会把我当妹妹了，我本来就是那么坏的，是他眼瞎，看不清，才会以为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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