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幸存者。”陈默没有立刻放下枪，但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他能感觉到对方并非伪装。“我们在寻找急需的医疗用品，我的一位朋友受了重伤，情况很危急，可能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他瞥了一眼手术室的混乱，补充道，“看起来，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好。”
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她慢慢放下一只手，指了指外面：“这里非常危险。外面……有一伙人，他们不是好人，很凶残。他们像鬣狗一样在医院里搜刮，攻击遇到的所有幸存者。你们最好……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她提到的显然是那伙拾荒者。
“我们知道外面有人，我们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陈默的话让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忧虑。“我们知道危险，但我们别无选择。我的朋友受伤了，是严重的开放性骨折，伤口感染很严重，高烧不退，急需强效抗生素，最好还能进行清创处理。你能帮我们吗？看你的穿着，你是医生？”
女子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因长期缺乏休息而显得憔悴但五官端正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是方静，外科医生。骨科也略懂一些。”她的目光扫过陈默和沐璇，评估着他们。“药品……我知道医院的地下备用药库可能还有一些库存，那是灾难爆发前，我们科室主任未雨绸缪，私下预留的一批应急储备，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也许……那些人还没找到。但手术器械……”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如同被洗劫过的手术室，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里能用的恐怕不多了，大部分都被破坏或者搬走了。需要重新找一套完整的，或者至少是关键的工具。”
她的眼神变得黯淡，声音也低沉下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和愤怒：“不过，外面那些人……他们也在到处搜刮药品和器械。他们为了逼问信息，手段极其残忍。他们甚至……抓捕遇到的幸存者，强迫他们去危险区域探路，充当诱饵，或者……做一些更可怕的事情。医院里原本还有一些幸存的医护和病人，但现在……”
就在方静说话的时候，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粗暴的叫骂声，以及……几声清脆的枪响！
“妈的！这里有动静！刚才好像听到说话声了！”
“搜！给老子仔细搜！强哥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藏起来的女医生，找到她重重有赏！”
“那边！那间手术室的门好像是开着的！快！围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碰撞和粗野的呼喝！
方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刚才强作的镇定荡然无存。“是他们……他们找过来了！他们……他们知道我还可能躲在这附近！”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们之前抓了我们科室的刘护士长……逼问她药品储备的位置和幸存医生下落……刘姐她……她不肯说，就被他们……被他们……”她哽咽着，没有再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痛苦、愤怒和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未尽之言。那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陈默和沐璇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瞬间明白了方静的处境，也对那伙拾荒者的残忍和目标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他们不仅是为了物资，还在搜捕可能幸存的医护人员！
时间不等人，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走廊附近，甚至能听到他们在踹其他手术室的门！
“方医生！”陈默的声音果断而急促，“你愿意跟我们走吗？我们有武器，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我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们需要你的专业知识来救我们的朋友，他也急需你的帮助！你知道离开这里的安全路线吗？”
方静看着陈默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又看了看旁边虽然紧张但依旧紧握电磁枪，眼神同样坚毅的沐璇。她只犹豫了不到一秒钟。求生的本能，对施暴者的憎恨，以及作为医者仅存的一丝责任感，让她迅速做出了决定。她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凝聚起一丝光芒：“好！我跟你们走！我知道一条路！一条通往地下备用药品库的内部维修通道，很隐蔽，或许可以避开他们！那里不仅有药品，应该还有一套应急的便携式骨科手术器械包！运气好的话，那条通道还连接着医院废弃的垃圾处理系统出口！”
事不宜迟！三人立刻行动起来。方静显然对医院的内部结构极其熟悉，即使在光线昏暗、环境混乱的情况下，她依然能准确地辨认方向。她带着陈默和沐璇，没有走来时的消防通道，而是七拐八绕，穿过几条相对僻静的内部走廊和库房，时刻留意着外面逐渐靠近的搜索声和叫骂声。
最终，方静在一个堆满了各种清洁用具、散发着消毒水味的狭小清洁工具间停了下来。她费力地推开墙角一个看起来像是固定储物柜的东西，露出了后面一小片与周围墙壁颜色略有差异的墙板。她在那块墙板的特定位置摸索按压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伪装成墙壁的暗门向内打开，露出一条狭窄、陡峭、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向下阶梯，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
“快！就是这里！这条维修通道很少有人知道，通往地下二层的备用药库，也能绕到垃圾处理通道！”方静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声音急促。
外面走廊里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非常近了，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大喊：“这层好像没人！去楼下搜！分头找！”
通道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手电筒的光柱能刺破这粘稠的黑暗。空气潮湿，带着一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阶梯很陡，而且布满灰尘，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快速移动。
幸运的是，这条通道似乎真的被遗忘了。他们向下走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来到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平台。方静熟练地在墙壁上摸索，打开了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金属小门。门后，是一个不算太大，但堆满了各种纸箱和药架的库房。这里的光线同样来自应急灯，但储备电源似乎更足一些，光线稳定一些。
“就是这里！备用药库！”方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库房里果然没有被搜刮过的痕迹，一切都还算整齐。药架上贴着标签，标明了各种药品的分类。方静凭借专业知识，迅速而准确地找到了他们急需的东西——好几盒包装完好的强效广谱抗生素注射剂（比如万古霉素、美罗培南），几支大剂量的镇痛针剂，大瓶的医用酒精和碘伏消毒液，还有无菌纱布、缝合线等。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在一个标记着“应急外科包”的金属箱里，方静找到了一套虽然便携但相当齐全的骨科手术器械！包括骨钳、骨凿、牵开器、钢板螺钉等！
“太好了！这些足够了！”沐璇看着这些救命的药品和器械，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喜悦，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都仿佛减轻了不少。
“别高兴得太早，我们还得想办法安全出去。”陈默始终保持着冷静，他一边快速将药品器械装进背包，一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拾荒者随时可能发现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通道上方，也就是他们刚刚下来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清晰的说话声！
“强哥！这边！这个清洁间后面好像……操！这里有个暗门！是往下的！”一个声音喊道。
“妈的！我就说那个娘们肯定躲在这些老鼠洞里！下去看看！都给老子仔细搜！发现任何能动的东西，格杀勿论！”另一个更粗暴的声音吼道。
他们被发现了！而且听声音，对方人不少，正沿着他们下来的通道追来！退路很可能已经被堵死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迅速环顾这个小小的药库。这里堆满了药品箱和货架，虽然提供了一些掩体，但空间狭小，一旦被堵住，就是瓮中捉鳖。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忽然定格在药库角落里一扇更小的、标有“高压氧舱控制室”的金属门上。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里面黑漆漆的。
“方医生，那里面是什么地方？”陈默指着那扇门，语速极快地问道。
方静也看到了那扇门，她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以前给旁边（现已废弃）高压氧舱供应和控制气体的小房间，里面空间非常狭窄，几乎没什么东西，但是……但是墙壁上有检修用的通风管道口！非常大！我记得好像是连接着医院整个通风系统的！”
“走！”陈默当机立断，没有任何犹豫。时间就是生命！
三人立刻冲向那扇标着“高压氧舱控制室”的小门。陈默猛地拉开门，一股陈腐的空气扑面而来。果然，里面空间极小，只有一些废弃的控制面板和阀门，但最显眼的是墙壁一侧，一个巨大的方形通风管道口！管道口的金属格栅已经锈迹斑斑，其中几根甚至已经断裂。
“快进去！”陈默推了沐璇和方静一把。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药库门口，伴随着粗暴的踹门声和叫骂声！
“沐璇，你先上！动作快！方医生跟上！我来断后！”陈默不容置疑地低声命令道。情况紧急，必须有人负责阻滞追兵。
沐璇知道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她咬着牙，将背包甩到身前，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通风口。方静紧随其后，虽然害怕，但求生的欲望让她爆发出了力量。
陈默迅速扫了一眼控制室，抓起墙角一个早已废弃、看起来很沉重的空氧气瓶，猛地将其横着卡在金属门后面，希望能稍微阻挡一下。然后，他举起电磁枪，对着门锁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连续快速射击！
“噗！噗！噗！”无声的电弧闪过，高能量钢珠精准地破坏了门锁结构。
几乎就在门锁被彻底破坏的同时，“哐！”一声巨响，金属门被外面的人用巨大的力量猛力撞开！氧气瓶被撞得滚到一边。一个端着老旧突击步枪，满脸横肉的拾荒者怒吼着第一个冲了进来！
“噗！”陈默早已侧身躲在门后，等的就是这一刻！在对方闯入的瞬间，他手中的电磁枪精准地指向对方的头部，扣动了扳机！钢珠瞬间穿透了对方的额头，那拾荒者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倒在地，堵住了门口。
“三儿！”外面的吼声充满了惊愕和愤怒，“妈的！他们在里面！有埋伏！给我冲……”
喊声未落，陈默已经抓住了这宝贵的、可能只有一两秒钟的空隙。他没有丝毫恋战的想法，立刻转身，一个前扑翻滚，动作敏捷地钻进了那个巨大的通风管道口。在他身后，沐璇和方静正合力试图将那锈蚀破损的金属格栅拉回原位。陈默也伸手帮忙，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格栅卡回大半，虽然摇摇欲坠，但至少能起到一点阻碍和掩饰作用，希望能为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他们各自打开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空气中弥漫着厚厚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管道壁冰冷粗糙，四壁似乎还在微微震动，传来远处通风系统运转的低鸣。他们只能依靠手电照明和方静对医院通风系统大致走向的模糊记忆，在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的管道中艰难爬行。空间时而宽敞，时而狭窄得几乎要侧身才能通过，布满了各种线路和更小的分支管道。
身后，隐约还能传来拾荒者的叫骂声、杂乱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几声沉闷的枪声，似乎是在对着格栅或者管道内部胡乱射击。但幸运的是，声音听起来在逐渐减弱，距离似乎在被拉开。通风系统复杂的结构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灰尘沾满了他们的脸庞和头发。每一次转弯，每一次选择岔路，都充满了未知。方静凭借着记忆和对建筑结构的理解，努力引导着方向。“这边……这边应该是通往后勤区域上方的……再往前……应该有一个向下的主管道……”她的声音因为缺氧和紧张而断断续续。
就在他们几乎要因为疲惫和缺氧而绝望时，在一个意想不到的转角，方静停了下来。“等等……这里！这个向下的分支……我记得……好像是通往垃圾集中处理站的废弃排放口！”
陈默用手电照去，果然看到一个垂直向下的方形管道，底部似乎隐约有光亮。他们小心翼翼地顺着管道内壁的梯子向下爬去。越往下，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就越明显。
终于，他们到达了底部。推开一扇布满了污垢和锈迹的沉重铁门，一股更加强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差点把他们熏晕过去。外面，是一个露天的、巨大的垃圾集中处理站，堆积如山的黑色垃圾袋散发出腐烂的气味，大部分都是医疗废弃物。虽然环境恶劣到了极点，但这熟悉的、带着腐败气息的“自由”空气，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
他们成功逃出来了！
陈默迅速观察四周，确认暂时没有感染者或其他威胁靠近。垃圾站位于医院后花园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看起来已经被废弃了很久。
“快走！离开这里！”陈默低声道。
三人顾不上身上的肮脏和难以忍受的气味，也顾不上深入骨髓的疲惫，相互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绕过医院主楼，小心翼翼地潜回到他们之前停车的位置。
万幸，越野车还安然无恙地停在阴影里。
车辆再次启动，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一次，车厢内虽然依旧凝重，但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沉甸甸的收获。陈默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方静正紧紧抱着那个装满药品和器械的背包，眼神复杂，既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有对摆脱追杀的暂时安心。
这次中心医院之行，惊险万分，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他们不仅得到了救治卢远急需的药品和器械，更重要的是，他们带回了一位经验丰富、医术可能很高的外科医生。有了方静的加入，卢远大叔生还的希望大大增加，他们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小的幸存者团队，也第一次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医疗保障，这在末世中是何等宝贵的财富。
然而，陈默的心并没有完全放松。与那伙心狠手辣、组织严密的拾荒者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对方不仅人多势众，还知道他们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将他们视为眼中钉。未来的日子，恐怕绝不会平静。南星龙苑，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避难所，或许也不再安全。
思绪万千，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越野车一路疾驰，回到了南星龙苑的地下车库。
这一次，他们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喘息的时间。回到十楼的住所，几乎是立刻，所有人都投入到了紧张的救治工作中。方静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即使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她依然有条不紊。
“需要光源，稳定、明亮的光源！手电筒放到这边，对准伤口！” “酒精！大量的酒精棉球，给我清理创面！” “热水！干净的布条或者纱布，越多越好！” “镊子，止血钳，准备好！”
方静的声音沉着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陈默和沐璇立刻成了她的临时助手，一个负责照明和递送物品，一个负责烧水、准备消毒用品。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几支强光手电，将小小的卧室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酒精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在方静沉着冷静、条理分明的指挥下，一场在末世废墟中、条件极其简陋却又关乎生死的“手术”，在南星龙苑十楼的一个普通卧室里，缓缓拉开了序幕……卢远的呼吸依旧急促，但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稳了一些，这给了所有人一丝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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