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湖的另一侧,黄沙被风卷成漩涡。降臣提着裙摆快步走在盐滩上,指尖灵巧地踮着一枚枚泛着幽蓝光泽的毒针,银铃般的笑声混在风声里,却透着几分急切。
她抬头望了眼天际,毒辣的日头正悬在正中,晒得盐粒泛着刺眼的光,于是加快脚步,嘴里还碎碎念着:“得快点才行哦,不然师父又该皱着眉头催我了,到时候可没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龙泉宝藏的地宫深处,烛火沿着石壁一路延伸,将通道照得昏黄。袁天罡走在前方,玄色长袍扫过地面的积尘,每一步都沉稳如钟。李星云跟在身后,目光落在通道两侧刻着的大唐盛世浮雕上,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龙泉剑鞘,心绪复杂。
直到一扇刻满龙凤纹样的巨大石门出现在眼前,袁天罡才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诸王与孟婆等人沉声道:“诸位在此等候,待殿下与我开启秘藏后,再行进入。”众人纷纷颔首应下,目光中满是敬畏——这扇门后,藏着的不仅是宝藏,更是大唐复兴的希望。
石门缓缓推开,内里是一间更为宽敞的石室,正中央的高台上,一把鎏金龙椅静静矗立,椅背上镶嵌的宝石在烛火下闪烁着微光。李星云刚踏入石室,便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袁天罡:“袁天罡,我那兄长李星耘,你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袁天罡立于原地,面具遮住了所有神情,只是沉默着,没有回应。
李星云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天子的威严:“我以大唐天子的名义命令你,说!”
面具下,袁天罡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呵呵,殿下既已开口,本帅自然不敢隐瞒。李星耘,本是宫中一名宫女所生。当年朱温已显露篡权之心,皇后恐这孩子日后成为祸患,命本帅将他斩杀。但本帅念及他身上流着李唐血脉,或许日后能为兴复大唐所用,便暗中将他留了下来。”
“所用?”李星云皱紧眉头,语气中满是失望,“袁天罡,在你心中,难道只有‘有用’和‘没用’这两种观念吗?人命在你眼里,就只是棋子?”
袁天罡抬眼看向李星云,目光深邃如古井:“本帅活了三百年,唯一的目的便是兴复大唐。为了这个目标,本帅必须理智处理每一件事,不能有半分感情用事。殿下,你日后执掌天下,便会明白这份苦心。”
“我不明白!”李星云猛地提高声音,“当年太宗皇帝对待自己的儿子,即便有错,也多是宽容处理,为何到了如今,非要用这般极端的方式?”
袁天罡的脚步骤然一顿,声音沉了几分,带着对乱世的无奈:“太宗皇帝所处的是盛世,天下安定,自然可施仁政。可如今乱世数十载,人心涣散,诸侯割据,若不用重典,如何能震慑宵小,如何能重聚人心?”
说罢,他不再停留,缓步走向高台,开始诉说那段横跨三百年的布局,声音里满是沧桑:“世间万物,风云变幻,苍黄翻覆。纵使波谲云诡,但制心一处,便无事不办。天定胜人,人定兮胜天。这天下,于本帅而言,不过是一盘棋,众生皆为饵,唯本帅执竿。”
“三百年光阴,从京师长安到东都洛阳,见证了多少兴亡起伏。当年鼓动杨广大兴师旅,是为了耗尽隋室国力;造就贞观之治,是为了奠定大唐根基;渭水之盟隐忍,是为了日后大败突厥;废王立武、二圣临朝,是为了平衡朝局;谋划天宝之乱,纵黄巢造反警示昭宗,是为了让大唐看清内忧外患。”
“臣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为了大唐。这其中的苦心,这三百年的苦难,本帅从未停下脚步。可偏偏因为你,殿下——你不愿承担天子之责,让本帅踌躇了数十年!”
袁天罡转过身,目光扫过李星云,语气中带着一丝痛惜:“乱世数十载,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前有朱温父子篡权,中有沙陀李克用、岐地李茂贞野心勃勃,尤其是那李嗣源,更是狼子野心。我大唐的世道,何时竟沦落至此?”
“一直以来,本帅才是这盘乱世棋局的执棋者,才是这三百年大局的造局人。”
李星云站在原地,听完这番话,身体微微一震。他看着袁天罡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活了三百年的人,肩上扛着的是一座难以想象的大山。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质问,多了几分复杂:“你为大唐,确实尽力了,我现在已经意识到了。”
袁天罡的声音柔和了些许,藏着三百年的期盼:“臣做这么多,不求别的,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盛唐景象。”
李星云沉默着,没有说话。地宫下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袁天罡忽然笑了笑,打破了沉默:“听说殿下学了七星诀?”李星云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那你也算是他的弟子了。”袁天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本帅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七星诀的真正威力,今日倒想见识见识。”
李星云闻言,有点疑惑随后还是点了点头。他猛地拔出龙泉剑,剑身出鞘的瞬间,一道寒光划破空气。他足尖点地,身形如箭般朝袁天罡攻去,七星诀的内力在剑身流转,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袁天罡要害。
可袁天罡只是随意侧身、移步,动作看似缓慢,却总能精准地避开李星云的攻击。李星云连续出剑,招式愈发迅猛,可始终无法触碰到袁天罡的衣角,更别提打破他周身那层若隐若现的护体罡气。
见状,李星云深吸一口气,将内力凝聚于剑身,使出七星诀的最后一击——剑身上光芒暴涨,一道巨大的剑气朝着袁天罡劈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袁天罡周身的护体罡气突然散去。他站在原地,没有躲闪。“噗嗤”一声,龙泉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长袍。
李星云握着剑柄,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袁天罡:“你…你这是为何?”
袁天罡缓缓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一张布满皱纹却依旧透着威严的脸露了出来,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不死药带来的痕迹。他看着李星云,声音带着一丝释然:“臣这样做,也算赎罪。当年安史之乱,虽有诸多缘由,但臣未能及时阻止,也有过失。希望殿下能原谅臣的这桩过错。”
“都过去了…都过去一百年了。”李星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拔出剑,看着袁天罡胸口的伤口,心中五味杂陈。
袁天罡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欣慰。他伸出手,扶住李星云的肩膀,缓缓将他引向高台,扶着他坐在龙椅上:“臣这一死,这乱世的棋局,就该交给殿下了。日后若遇到难以决断的事,可向你师兄张起灵询问——当年安史之乱,臣与他曾因此事起过争执,但兴复大唐,也是他的心愿。”
他后退一步,身体开始微微摇晃,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李星云,他缓缓跪了下去,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可惜臣见不到殿下登基的时候,但现在就先说为好。臣袁天罡,恭贺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地宫开始剧烈摇晃,石壁上的烛火纷纷熄灭,石块不断从头顶坠落。
袁天罡抬头看向李星云缓缓说道:“殿下,地宫要塌了!赶紧走!往后的路,就靠殿下自己走下去了!”
李星云看着袁天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袁天罡,转身朝着石室门口跑去。
待李星云的身影消失后,袁天罡的身边忽然出现一道淡淡的虚影——正是李淳风。虚影看着袁天罡,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看来我当年算错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称帝。”
袁天罡靠在石壁上,气息渐渐微弱,却依旧带着一丝笑意:“我们都算错了。自始至终,变数都在我那弟子张起灵身上。他出现后,这盘棋的走向,便早已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
李淳风的虚影笑了笑,声音柔和:“嗯。正好,袁兄,三百年了,你也该休息了。”
袁天罡缓缓闭上眼睛,嘴角还残留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下一秒,他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气息彻底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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