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把枕头砸向房门时，苏苏刚端着热牛奶走到门口。枕头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去，撞在走廊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柚柚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我是你哥。\"裴念安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凭我们比任何人都关心你。\"
苏苏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房间里，柚柚坐在床上，眼圈通红，怀里抱着那只从小不离身的泰迪熊。裴念安站在窗边，领带松开，西装外套不知丢在哪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
\"我带了热牛奶。\"苏苏轻声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柚柚抬头看她，眼泪又涌了出来：\"苏苏，他们太过分了...\"
裴念安揉了揉太阳穴：\"柚柚，我们只是——\"
\"只是觉得我是个累赘，需要特殊照顾！\"柚柚打断他，声音颤抖，\"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你们所有人都用那种'小心她随时会碎掉'的眼神看我！\"
苏苏坐到床边，轻轻握住柚柚的手。那只手冰凉得可怕，还在微微发抖。
\"没人那么想。\"裴念安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只是...\"
\"爱她。\"秦洛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柚柚的药盒，\"但爱不该是束缚。\"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苏苏看见秦洛尘走进来，单膝跪在柚柚床前，把药盒和一杯水递给她。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但眼神里有一种新的东西——不是控制，而是妥协。
\"按时吃药，每天给我发消息，有任何不舒服立刻告诉医生。\"秦洛尘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我就去斯坦大学。\"
柚柚的眼泪停在脸颊上：\"真...真的？\"
\"真的。\"秦洛尘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但如果你有一次没做到，我会立刻飞回来，把你锁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明白吗？\"
柚柚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肩膀上点头。秦洛尘僵硬了一秒，然后轻轻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苏苏和裴念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退出了房间。
走廊里，裴念安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解决了。\"
苏苏看着他的侧脸：\"你确定提前走没问题吗？美洲那边...\"
\"必须去。\"裴念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父亲需要我。\"他顿了顿，转向苏苏，\"你会帮我看着柚柚的，对吧？\"
苏苏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总是这样，把所有人的需要都放在自己前面。
\"还有，\"裴念安犹豫了一下，\"也照顾好你自己。\"
苏苏猛地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别走\"，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一周后，京市机场t3航站楼。
柚柚死死抱着秦洛尘的腰，把眼泪全蹭在他定制西装上。秦洛尘罕见地没有嫌弃，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着什么。不远处，苏苏站在裴念安面前，手里攥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给你的。\"她把信封递过去，指尖微微发抖，\"路上再看。\"
裴念安接过信封，感受到里面硬硬的像是卡片之类的东西：\"现在不能看？\"
苏苏摇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到了再看。\"
登机广播响起，裴念安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苏苏一下。那个拥抱短暂得像是错觉，但苏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
\"假期见。\"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然后松开手，拖着行李箱走向安检口。
秦洛尘最后揉了揉柚柚的头发，跟了上去。两个女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回家的车上，柚柚靠在苏苏肩上，眼泪无声地流。苏苏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键。学校里少了那两个总是等在教室门口的高挑身影，午餐时间没人再给她们带最爱吃的甜品，下雨天不再有人急匆匆送来伞。苏苏和柚柚依然形影不离，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们俩最近怎么了？\"午餐时，班上的同学小声议论，\"像丢了魂似的。\"
霍瑾言和霍瑾行——那对刚上初三的双胞胎，很快注意到了姐姐们的异常。某个周末，他们神神秘秘地把柚柚和苏苏叫到游戏室。
\"看！\"霍瑾言掀开一块绒布，露出一个精致的模型，\"我们花了两周拼的！\"
那是一个微缩版的斯坦大学校园，主楼前还站着四个小人——两个高一点的男生，两个矮一点的女生。
\"这是...\"柚柚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和念安哥、洛尘哥！\"霍瑾行得意地说，\"我们查了好多照片才做出来的！\"
柚柚突然红了眼眶，紧紧抱住两个弟弟。苏苏蹲下来仔细看着模型，手指轻轻抚过那两个小人的脸。
\"还有这个！\"霍瑾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平板，点开一段视频。画面里是裴念安和秦洛尘在宿舍里的日常，看起来是偷偷录的。
\"你们怎么弄到的？\"苏苏惊讶地问。
霍瑾行眨眨眼：\"我们有我们的方法。\"
那天晚上，柚柚和苏苏久违地笑了。双胞胎像是找到了新使命，开始变着法子逗姐姐们开心——有时是模仿裴念安和秦洛尘的视频通话，有时是带来他们最爱吃的甜品，甚至偷偷把她们房间布置成斯坦福宿舍的样子。
\"他们真是天使。\"某天晚上，柚柚躺在床上对苏苏说。
苏苏点点头，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日历上。裴念安已经离开三周了，他们每天都会发消息，但总觉得隔着什么。那个牛皮纸信封里的东西——一张她亲手设计的斯坦福建筑明信片，背面写着\"等你回来\"，他收到后只回了一句\"很漂亮，谢谢\"，再没提起。
雨声敲打着窗户，柚柚突然坐起来：\"苏苏，我有个想法。\"
\"什么？\"苏苏从书本中抬起头。
\"我们去美洲找他们吧！\"柚柚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下个月不是有七天假期吗？\"
苏苏的心跳突然加速：\"这...太冒险了吧？\"
\"有什么冒险的？\"柚柚跳下床，光脚跑到苏苏床边坐下，\"我们都成年了，英语也没问题，而且瑾言瑾行可以帮我们弄到行程和地址！\"
\"但是——\"
\"求你了！\"柚柚抓住苏苏的手，\"你不想见我哥吗？\"
苏苏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她当然想，想到胸口发疼。但这太不像她了——那个总是谨慎行事的许梦苏。
\"我...我需要想想。\"她小声说。
第二天早餐时，柚柚已经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双胞胎。两个男孩兴奋得差点打翻牛奶杯。
\"太酷了！\"霍瑾言压低声音，\"我们可以黑进航空系统帮你们订票！\"
\"不是黑进，\"霍瑾行纠正道，\"是'借用'妈妈的会员账号。\"
苏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柚柚期待的眼神，又咽了回去。昨晚她几乎没睡，脑海里全是这个疯狂的计划。如果被抓住，如果迷路了，如果...但另一个声音在问：如果不去，你会不会后悔？
\"苏苏...\"柚柚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我们两个女孩子，没你我不敢...\"
这句话击中了苏苏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耶！\"柚柚跳起来抱住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秘密行动。双胞胎负责收集信息和制定路线，柚柚负责准备行李和伪装理由（告诉父母是去苏苏家复习），而苏苏...苏苏做了她最擅长的事——计划每一个细节，准备各种应急预案，甚至自学了基础急救知识。
\"你太夸张了，\"柚柚看着苏苏列出的十页注意事项清单，\"我们只是去一周，不是去南极探险！\"
苏苏严肃地摇头：\"必须准备充分。如果...\"
\"如果如果如果，\"柚柚捂住她的嘴，\"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果。有时候你只需要跳下去，相信会有人接住你。\"
苏苏愣住了。这句话...裴念安曾经对她说过，在她十岁那年不敢从跳水台跳下的时候。
\"好吧，\"她最终妥协，但还是在行李箱里塞了一个急救包，\"但每天必须给我三次报平安的机会。\"
\"遵命，长官！\"柚柚敬了个滑稽的军礼。
出发前一晚，苏苏收到裴念安的短信：「最近怎么样？柚柚按时吃药了吗？」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她只回了一句：「都很好，别担心。」
没有告诉他明天她们就要飞越半个地球去见他。没有告诉他这一个月她有多想他。没有告诉他那个明信片背面其实还藏着一行用隐形墨水写的小字：我想你。
苏苏关上灯，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勇敢了一次。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个斯坦福校园模型。四个小人站在钟楼前，仿佛在等待一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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