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掠夺，身体因缺氧而微微发软，那股几乎要将她拆吃入腹的力道才渐渐缓和下来。风暴过境，留下的是无尽的温柔与缱绻。他的吻变得细致而珍重，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亲吻失而复得的神只，一寸寸描摹，一点点辗转，带着令人心碎的小心翼翼。
宁念浑身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她缓缓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片深海般的情感中。她抬起手，不再是无力的推拒，而是轻轻回抱住他，生涩地、笨拙地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玄苍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却并未远离。他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触，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清冷寂静的寝殿中，奏响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劫后重逢的乐章。
宁念微微喘息着，终于能看清他的眼睛。那双曾盛满了戾气与冰霜的凤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倒影，满满的，全都是她。眼底深处，是惊涛骇浪后趋于平静的深海，海面下，依旧暗流汹涌，那是名为“宁念”的执念，是足以溺毙神佛的爱恋。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品。然后，他将她更深地、更紧地揽入怀中，调整了一个让她能以最舒服的姿势完全嵌在自己怀里的姿势。
宁念也累极了，神力与心神的双重透支让她几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顺从地将脸颊埋在他温热坚实的胸膛，耳边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像是天地间最动听的安魂曲，驱散了她心中最后残存的恐惧与不安。她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却怎么也舍不得真正闭上。
她怕这是一场梦。
一场因为她太过思念，而臆想出来的、太过美好的梦。
仿佛感受到了她心底的不安，玄苍揽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我在这里。”
不是梦。
这三个字，比任何神丹妙药都管用。宁念的心彻底安放回了原处，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终于放任自己被无边的倦意席卷。
窗外的天光，由深沉的墨蓝，一点点晕染开，化为朦胧的鱼肚白。最终，第一缕金色的晨曦穿透魔宫氤氲的雾气与厚重的窗棂，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明亮的光斑。
他们就这么静静相拥着，共同迎来了浩劫之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他们的黎明。
不知睡了多久，宁念是在一阵奇异的暖流中醒来的。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再次探查他体内的本源是否稳固，这已经成了她这些时日以来的本能。
然而，就在她的神力顺着两人交握的手，习惯性地流入他体内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却又无比熟悉的力量，也从他体内浩浩荡荡地回流，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那力量中，既有她创生神力的温暖神圣，也有他寂灭本源的深沉内敛。
“这是……”宁念惊讶地抬起头，正对上玄苍同样带着一丝探究的深邃眼眸。
他显然也感受到了这奇妙的变化。他抬起两人始终交握的手，只见一缕璀璨的金色光华与一缕深邃的黑色芒点，在他们紧密相贴的掌心间盘旋、追逐、交融，最终化为一个完美的、生生不息的太极循环，再也不分彼此。
这是一种远比血脉契约更加紧密、更加本源的连接。
玄苍的眼中闪过一丝新奇，他心念微动。
寝殿角落里，一盆因无人照料而显得有些枯萎的魔域幽兰，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出勃勃生机。枯黄的叶片迅速转绿，干瘪的枝干变得挺拔水润，甚至在顶端，一个全新的花苞以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速度，悄然抽出、绽放，散发出幽幽的冷香。
紧接着，他念头再转，那朵刚刚盛放到极致的幽兰，又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花瓣、枝叶悄无声息地化为最细微的飞灰，消散于空气之中。
创生与寂灭，荣枯与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更奇妙的是，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宁念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念头的起落。她能感觉到他催生万物时那股温和的意念，也能体会到他使其寂灭时那份绝对的掌控。
与此同时，她心底深处那份因为他苏醒而带来的、无法言喻的狂喜与安宁，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而他心中那份劫后余生、尚未完全平复的后怕与失而复得的珍重，也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
他们仿佛成了真正的、不可分割的一体。
玄苍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这种无需任何言语，便能被对方完全理解、全然接纳的感觉，让他那颗在无尽岁月中孤寂冰封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圆满”的暖意。
在寝殿中休整了片刻，待宁念彻底恢复了些许气力，玄苍才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这方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天地。
他没有说要去哪里，但通过那无形的灵魂链接，宁念已经感知到了他要去的地方，以及他心底那份被强行压抑着的、沉甸甸的悲伤。
两人穿过空旷而寂静的回廊，最终停在了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大总管的房间。
玄苍抬起手，悬在门前，却迟迟没有推开。宁念能感觉到，他那只永远沉稳有力的手，此刻竟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包裹住他的微凉，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里面的一切都整洁如初，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书案上的文牍依旧按照类别摆放得井井有条，墨台里的墨汁似乎还带着湿气，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就连窗台上那盆有些娇气的云根草，也被打理得精神抖擞。
这里的一切，都深刻地烙印着那个一丝不苟、永远操心劳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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