亵渎者之牙号在翻涌的亚空间中穿行，船体外的现实景象早已被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与尖啸。
与寻常混沌战舰那癫狂混乱的航行不同，这艘巡洋舰航行得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纪律性。
舰桥上，博尔兹看着舷窗外那片被称为赫菲斯托斯断层的区域，老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着。
那不是一片星域，更像是一场宇宙级车祸的现场，被永恒定格后，又被拖入了疯子的画廊。
无数战舰的残骸，从远古的护卫舰到近代的巡洋舰，以一种违反物理法则的角度交织堆叠穿插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庞大无朋的钢铁坟场。
更要命的是，整个区域都弥漫着一层薄雾般的灵能辐射，时不时爆开一团无声的能量闪光，让舰船的盖勒力场都发出了不稳定的嗡鸣。
“主人，”博尔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这地方……怨念太重了。我们真的要进去'朝圣'？”
他特意加重了“朝圣”两个字的发音，显然对这个说辞抱着极大的怀疑。
夜瑠没有回头，他的目光锁定在坟场中央一个巨大的环状结构上。
那是一座古老的帝国星语庭，骨白色的建筑主体已经残破不堪，恰似一具巨人的肋骨，被无数能量触须和扭曲的金属残骸缠绕着。
“博尔兹，你觉得，什么样的朝圣地才算合格？”夜瑠的声音很平静，“是金碧辉煌的神殿，还是堆满祭品的祭坛？”
“属下……属下以为，至少应该是个能感受到神只伟力的地方。”
“那不就对了。”夜瑠嘴角勾了一下，“这里，有成千上万个星语者死前的哀嚎与祈祷，有无数战舰沉没时船员的绝望。这些情绪在亚空间里发酵了几千年，你告诉我，还有比这更浓郁更纯粹的力量源泉吗？”
博尔兹思索片刻，竟觉得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
不愧是能提出新变化之道的主人，思想就是这么的别具一格。
就在亵渎者之牙号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环状星语庭时，刺耳的警报声蓦然响起。
“警报！侦测到复数敌意目标！正在从三点钟方向的残骸群中高速接近！”
战术投影上，十几个闪烁着妖异紫红色光芒的信号源脱离了残骸的掩护，直扑而来。
它们的舰船造型修长而华丽，充满了尖锐的撞角和夸张的雕饰。
“是'Gilded Agony'，受膏苦痛战帮！”一个负责索敌的战士大喊，“是色孽的走狗！”
博尔兹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贪婪又狡猾。主人，我们被伏击了。”
“伏击？”夜瑠看着战术投影，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反倒笑了笑，“不，这叫欢迎仪式。”
“传我命令，”夜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左满舵，引擎功率降至百分之七十，向腐肉之巢区域佯装撤退。光矛阵列自由开火，制造出我们受损严重的假象。”
“腐肉之巢？”博尔兹当即又愣住了，那片区域是赫菲斯托斯断层里出了名的险地，据说盘踞着另一伙更难缠的家伙。
“主人，那里……”
“我知道那里有什么。”夜瑠瞥了他一眼，“去执行。”
亵渎者之牙号笨拙地调转船头，一边胡乱地发射着光矛，一边向一片更加幽暗、漂浮着大团大团绿色星云的残骸区退去。
后面的受膏苦痛战帮见状，发出了刺耳的欢愉尖啸，通讯频道里满是污言秽语和不堪入耳的折磨预告。
他们加速追了上来，宛如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当追击舰队一头扎进那片绿色星云时，夜瑠的指尖在控制台上一抹，一道极其隐晦的灵能脉冲，被编译成一种充满了停滞与腐朽意味的信号，悄无声息地广播了出去。
下一刻，整个腐肉之巢都活了过来。
一艘庞大到难以置信的战舰，或者说一堆由无数战舰残骸和血肉组织黏合起来的臃肿怪物，从星云深处缓缓“睁开”了眼睛。
无数炮台在它腐烂的皮肤上蠕动着转向，对准了那些闯入领地的紫红色舰船。
“开火。”夜瑠轻声说道。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命令，那艘巨大的瘟疫母舰万炮齐发。
铺天盖地的腐蚀性炮弹和携带着纳垢瘟疫的鱼雷，将受膏苦痛的先头舰船瞬间淹没。
舰桥上，熵蚀战帮的成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伏击者，转眼间就成了被另一伙更凶残的敌人撕咬的猎物。
“这就是您说的新变化之道？”博尔兹喃喃自语，看向夜瑠的眼神已经敬若神明。
“用混乱去对抗混乱，也是一种秩序。”夜瑠对此无动于衷，“好了，看门狗已经帮我们拦住客人了。突击队，准备登舰。我们的朝圣，现在才真正开始。”
在远处两方混沌势力疯狂互殴的背景音中，夜瑠带领着三支最精锐的突击小队，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那座死寂的星语庭。
刚踏上甲板，一股刺骨的寒意便穿透了动力甲。
空气中回荡着无形的尖叫，那是无数灵能者崩溃的意识残留。
走廊的墙壁上，时而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时而又化为流淌的鲜血符文。
“保持警惕，”夜瑠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别被幻象迷惑，也别回应任何声音。”
他们一路向着星语庭的核心——星语圣所前进。
沿途遭遇了不少被此地灵能扭曲成的亚空间生物，但在这些已经接受了新变化之道初步训练的混沌战士面前，这些怪物没能造成多大麻烦。
精准的交叉火力，冷静的战术推进，让这场本该混乱血腥的战斗，变得有些……高效。
终于，他们抵达了圣所的大门前。
推开那扇由白银和人骨铸成的巨门，一个巨大的穹顶空间展现在眼前。
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黄金王座，那正是星语者们进行合唱，将信息传递至银河各处的灵能焦点。
王座已经残破，表面布满了裂纹和晶簇般的亚空间增生，但令人惊奇的是，在王座的核心，依然有一点微弱的灵能光芒在明灭不定，宛如风中残烛。
夜瑠一步步走上前去，身后的小队自动散开，警戒四周。
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王座冰冷的扶手上。
倏地，他灵魂深处的虚空之心猛然一震。
海量的混乱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灵能信息，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
“凡人，退却……”
“这里是……我们的……坟墓……”
“谎言……帝皇的谎言……”
无数残存的意识碎片，在他脑海中尖啸。
夜瑠没有理会这些噪音。
虚空之心高速运转，将这些精神垃圾分解过滤，然后开始解析这座黄金王座的结构。
他不是在修理，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编译它的功能。
就在这时，他感知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共鸣。
一种是熟悉的，带着一丝焦急与关切的温暖感应，那是莎莉娜的魅影共鸣，在这座灵能信号塔的增幅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另一种，则是一种浩瀚威严冰冷到极致的金色压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那是帝皇的秩序感召。
“找到了……”夜瑠心中一动。
他不再犹豫，将自己的一股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包裹成一个信息包，通过虚空之心的编译，顺着魅影共鸣的链接，猛地推送了出去。
刹那间，他的眼前闪过无数模糊的画面。
秩序之矛号熟悉的舰桥，莎莉娜惊喜又担忧的脸庞，还有阿波罗尼乌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
联系上了！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信息确实传递过去了！
可也就在这一刻，夜瑠的行为，好比在漆黑的深海中点燃了一支巨大的火炬。
他那混杂了秩序、混沌以及虚空之心特性的独特灵能波动，通过星语庭的残骸被放大了无数倍，瞬间传遍了这片亚空间区域。
远处的两支战帮的火并猛地一滞。
更深邃的黑暗中，一个比瘟疫母舰更古老庞大的意志，被这股新奇的味道所吸引，缓缓苏醒，将它那饥渴的目光投了过来。
夜瑠猛地收回手，脸色有些发白。
“主人？”博尔兹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事。”夜瑠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沉。
他看了看身后那群对他唯命是从的混沌战士，又想了想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画面。
麻烦大了。
他好像不小心按响了某个超级存在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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