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姬文博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老人挣扎着向前爬了一步，“我……我实在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但你不能这样滥杀无辜……”
军官的靴子踩住姬文博的手背，慢慢碾动：“终于愿意开口了？”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要杀……就先杀我……”姬文博疼得浑身发抖，却依然昂着头。
军官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姬文博，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他俯下身，像毒蛇吐信般在老人耳边低语：“太医院首座大人，您的画像在朝廷挂了整整十七年。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姬文博的身体猛地僵住，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姬烨在草垛中看得分明——养父脸上闪过他从未见过的震惊与恐惧。
军官直起身，阳光在他铠甲上投下冰冷的光斑：“那个孩子，现在也该十八岁了。”他猛地揪住姬文博的头发，“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姬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十八岁……宫里带出来的孩子……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死了……那孩子……当年出宫时就受了重伤……没撑过三个月……”姬文博突然笑了，那笑容凄厉得让人心颤。
军官的刀尖抵上老人咽喉：“撒谎！”他手腕一抖，又一名村民惨叫着倒下，“如果没有一点消息，你以为我怎么找到这里的？”
姬烨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他看见养父佝偻的背影在颤抖，却依然固执地摇头。而他自己……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我就是那个孩子！”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劈进姬烨脑海。每次他问起爹娘是谁？养父永远回避的身世之谜……好像有了解释。
又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中。姬烨的呼吸变得急促，耳边嗡嗡作响。理智告诉他应该逃走，可双腿却像生了根般钉在原地。
“我在干什么？”他绝望地想，“看着养父和乡亲们为我而死？”记忆中的画面突然闪现——姬文博在油灯下为他熬药的身影，老人粗糙的手掌抚过他发烧的额头，还有今晨那句“以后要靠你自己”……
军官的刀再次举起，这次对准了哭闹的婴儿。
姬烨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准备出来和官兵血战到底——虽然结局多半是多死一个而已。
姬烨的脚刚踏出草垛半步，突然僵在了原地。
“不要。”
这声低语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铁钳般牢牢钳住了姬烨的脚步。他看见养父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直直地望向他藏身的方向。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东西——警告、决绝，还有……告别。
军官顺着姬文博的视线转头，却只看到随风摇曳的草垛。“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他冷笑着转回身，刀尖抵住姬文博的咽喉，“那孩子到底在哪？”
姬文博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军官觉得毛骨悚然。
“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老人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晒谷场上。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姬文博佝偻的身躯突然挺得笔直，干枯的白发无风自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一道道青筋暴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但这红润透着不自然的妖艳，就像回光返照的夕阳。
“燃血秘术？！”军官脸色大变，“快拦住他！”
已经晚了。
姬文博的双手猛地一震，捆缚他的绳索寸寸断裂。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指尖带起丝丝血雾——那是从他毛孔中渗出的血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你们……罪该万死。”
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有力。他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最近的那个士兵身后。没人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只看到那士兵的脖子突然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然后像破布娃娃般软倒在地。
“列阵！列阵！”军官歇斯底里地大喊。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组成防御阵型，但姬文博就像一道血色幽灵，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得留下残影。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第二人的心口多了个血洞，第三人的喉骨粉碎，第四人的脊柱断成三截……
“拦住他！用弩箭！”军官声嘶力竭地吼道。
十余名士兵同时举起弩机，箭雨呼啸而出。姬文博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抬手。那些箭矢在距离他三尺处突然停滞，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然后齐刷刷调转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
惨叫声此起彼伏。姬文博踏着满地箭矢缓步向前，每走一步，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但气势却越发凌厉。
“怎么可能……？”军官踉跄后退，声音发抖，“你的修为不是已经废了吗？”
姬文博没有回答。他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突然浮现出一枚金针——那枚每月为姬烨施针的金针。针尖上跳动着血色的火焰。
“接下来，轮到你了。”
金针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军官慌忙举刀格挡，但那针却像有生命般绕过刀锋，精准地刺入他的眉心。
军官的表情凝固了。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中倒映着姬文博冰冷的面容。一丝鲜血从眉心渗出，然后是他的眼睛、鼻子、耳朵……七窍同时流血，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剩下的士兵彻底崩溃了，哭喊着四散逃窜。但姬文博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他的身影在晒谷场上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最后一名士兵刚跑到村口，就被一根飞射而来的树枝贯穿了后心。
当最后一名敌人倒下，姬文博的身影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间比之前还要苍老十岁。
“爹！”姬烨哭喊着冲出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
姬文博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风箱般艰难。他颤抖的手紧紧抓住姬烨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是爹……大意了……”老人断断续续地说，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昨日……就该带你……离开……”
姬烨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养父嘴角的血迹，泪水模糊了视线：“您别说了，我这就背您去找大夫！”
“听我说完……”姬文博突然用力攥住姬烨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家中……灶台下……地砖……”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姬烨胸前，“深挖两尺……有块玉……你父王……留给你的……”
姬烨浑身一震。父王？这个称呼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
“是……是块宝玉……”姬文博的气息越来越弱，“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老人的瞳孔开始涣散，却仍挣扎着想要说完：“去找……娲……”他的声音突然低不可闻，只剩下嘴唇在微微颤动。
姬烨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在养父嘴边：“娲什么？爹！您说清楚！”
但姬文博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最后一丝气息从他干裂的唇间溜走。那只紧握姬烨的手突然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血泊中。
“爹——！”
姬烨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他紧紧抱住养父逐渐冰冷的身体，额头抵在老人布满皱纹的额头上。记忆中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再也不会抚摸他的头发；那个总是佝偻却可靠的身影，再也不会在门口等他回家。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余晖洒在姬文博安详的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姬烨轻轻合上养父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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