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城“行啊！要过年了，雪蛮人也要过年，咱们今晚痛痛快快喝他个肚皮朝天！”
空中飘起了雪花，又下雪了，边沙总是这样。
大雪中并肩推搡打闹的三个年轻人，隐隐有声音传来
莫小北“唉阿城！徐老大走了，我心里怪舍不得，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特高兴呐！！”
顾烨城“是啊！高兴，对梧桐镇，我终于能把心放肚子里了。”
.......
徐枫林回家一个月。
如今已经是正月下旬，徐凡心的回信还是没有来到边沙。
在铺了兽皮的坐榻上，顾烨城坐不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反反复复，把徐凡心写给他的书信看了无数遍，里面的诗词都能倒背如流。
这是相思难捱的意思吧？
可为什么没有给他回信？
即便每日忙碌，也挤不走想念，夜晚无人的时候，他总傻傻的劝慰心脏，别太过思念，日子能过得快一些，可心脏说，它情不自禁。
顾烨城揉了揉鼻梁，眉头紧锁着喝了口水，搁下茶碗。
最多再一年，刑期就可全部军功抵消，那时军权在握，又是自由之身，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要守着梧桐镇，寸步不离。
这念头每天都要咀嚼无数遍，日子一天一天近了，舅舅也回家了.....
起身慢慢踱步到营帐门帘外，顾烨城望着外头白茫茫大雪，有些含着酸涩沉闷的惆怅总化不开。
雪花变大了，看不清人也看不清路。
不经意一转脸，顾烨城看见莫小北搀扶着一个男人往他这儿走来。
顾烨城：？ ？ ？ ？
那人披头散发，隔着飘雪，更看不清脸，身上穿的.....那是囚服？
顾烨城皱眉细看，手上和脚下也是镣铐，戴罪边沙的囚徒？
抬脚往前迎上去，顾烨城见莫小北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来，往男人身上披，揽着男人的肩膀一直在说话。
距离随着脚步拉进，那囚徒抬头，透过下垂的凌乱头发，望向他。
囚徒声音哑涩“阿城。”
顾烨城倒抽一口气，脚步顿停。
那声音！
那声音怎么像...像是陆卓文的声音？
疑惑着还没等反应过来，耳边传来莫小北的焦急催促声。
“阿城，快别愣着了，卓文穿的薄，这会儿已经要冻僵，赶紧帮着扶他进你营帐暖和暖和！”
呼吸停止，顾烨城木僵在原地，脸上血色顷刻褪尽，除了浑身血液退潮的尖厉啸叫，他什么都听不到。
上辈子，梧桐镇的连环噩耗，就是从他在边沙接到镣铐加身的陆卓文，得知的！！
天地在倒转，大雪倾覆在身上，他像再次被埋葬雪谷。
扯着嗓子喊了顾烨城好几次，都没反应，莫小北不敢耽搁，赶紧半扶半抱的把陆卓文往营帐弄，嘴里很火大的草爹骂娘。
“娘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谁他妈都指望不上！！”
莫小北同时在骂的还有张二虎，先前有送信的进他军营，一封是给同帐居住的张二虎的，一封是给顾烨城的，莫小北没多想，直接撕开展信观看，他们关系好，只要有梧桐镇的来信，他们都一起看来着。
扣挠着嘴角看着信。
忽然！
莫小北直接从矮榻上跳起来。
陆池阁死了！简蝶舞死了！陆家被抄了家！陆墨香充为官妓，被押解去了禹都！陆卓文发配充军，原本是往沿海史家军营，在徐枫林和陆卓文亲舅舅--梁东来，的费力运作下，改为发配边沙。信到的时候，估计陆卓文也快到了。
信还没完全读完，外边来小兵禀告莫都尉，新一批的充军囚犯到了，问安顿给哪位伍长？
莫小北：！ ！ ！ ！
心海脑海都在狂震，莫小北抖手捏着信纸左右彷徨无措，脑子都不够用了。
莫小北嗓音可怕“二虎！二虎！快，快跟我走，外头的囚犯里，多半有卓文”
说着就睁着天塌的眼神去看张二虎。张二虎盯着捏在手中信纸，一直傻愣着，怎么叫都叫不应，莫小北急的要死，脱口骂了张二虎一句脏话，一下都不敢耽误，往外死命狂奔。
带路的小兵被莫小北催命一样，跑的要吐血，很快跑到囚犯停顿的地方。
太焦急也不一个一个看了，莫小北直接放声呼喊。
莫小北“卓文？卓文？卓文在里面吗？”
一口气连喊几声，有个脏兮兮的高个囚徒，手上脚上的锁链呼呼啦啦响着，手脚都赤裸着朝他僵直挪蹭走来。
莫小北慌步迎上去，拨开那人脸上的乱发，直接哭出声。
“卓文！卓文！冷不冷？你冷不冷？跟哥走，你还成吗？把手搭我肩上来，来哥扶你走！”
陆卓文默不作声的搭上他肩膀，像要晕倒一样，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
莫小北扶着他往离得最近的顾烨城的营帐走去。
遇见外头站着的顾烨城，原本正朝这儿走来，他一番喊叫之后，这人跟张二虎一样，傻愣着跟失魂一样！怎么都叫不应。
傻站着的顾烨城，真如失魂一样，他五感全失，脸色灰白，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死了。
在濒临死透时，倏忽，在不成音调的破碎杂音中，他听到了声音，是张二虎的哭声！
张二虎嘹犷的嗓音正大声哭喊，顾烨城神魂好似被猛然踢回肉身，张二虎捏着信纸，没穿厚实的大衣裳，直接从营帐跑出来，边跑边哭，茫然无措的像个孩子
张二虎“爹呀！爹呀！爹呀！啊啊啊呜呜呜呜”
张二虎震天的哭嚎彻底把顾烨城的意识拽回，他迭撞着跑回自己营帐，张二虎也钻进去。
莫小北给陆卓文喂了热水，搓完手，正给他搓脚。
顶着一张惨白脸的顾烨城跑进来，张二虎也哭着进来了。
张二虎“卓文，呜呜我爹。我爹咋突然死了呢？啊？”
沉重的眼皮张开，陆卓文满眼枯槁，嘴唇开裂，像才反应过来，他裂开嘴哭着癫笑。
陆卓文“张伯也死了？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啊！我被押上囚车时，张伯还是活着的，哈哈哈张伯也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顾烨城一把攥起陆卓文的衣襟，声音抖的不成语调
“都死了....是什么意思？还有谁死了，啊？”
被顾烨城一阵猛摇，陆卓文停止癫笑，盯着顾烨城的双眼透着迷茫，他思索了会儿，缓缓陈述出令生者无法接受的残忍事实。
陆卓文“好几个呢！我爹，我小娘，我妹妹如今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哈....”
眼前的天地又再倒转，顾烨城死死咬牙，直接咬破自己的内腮肉，强迫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张二虎跑回营帐穿上厚衣服，拿了出营令牌，翻身上马，如羽箭一样飞驰向南。
顾烨城在大雪中狂奔，向一座远处营帐奔去。门口值守的守卫兵没拦住他，里头一身甲胄的史冲站起，回身望着顾烨城一脸疑惑。
顾烨城沉吼“史冲，陛下说的话，还作数吗？”
史冲“陛下金口玉言，自然作数。”
顾烨城“好！我答应他，立刻撤去我戴罪之身！我有急事外出！”
史冲抱拳躬身“是！二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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