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漆黑的液体如同矿洞渗出的污血，顺着岩壁上那些扭曲的吞噬符文缓缓滑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与怨毒气息。整个矿洞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正在淌血的巨大生物腔体，诡异而恐怖。
林雪脸色煞白，下意识地靠近秦凡，发间的月牙装饰光芒急闪，竭力抵御着这股污秽精神的侵蚀。秦凡将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南宫翎小心地靠放在一旁岩壁下，周身暗金色气血澎湃而出，如同燃烧的火焰，将试图靠近的黑色液体蒸发灼烧，发出“嗤嗤”的声响。
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矿洞深处那片黑暗之中。那沉重的锁链拖拽声虽然停下了，但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压抑的气息正从那里弥漫开来，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眼睑。
“嗒……”
锁链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拖拽，而是某种东西被轻轻拨动。
紧接着，一个佝偻、瘦削的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踱步而出，踏入了岩壁符文散发的微弱光晕范围之内。
那是一个老者，头发胡须皆如枯槁的雪，杂乱地披散着，几乎遮住了大半面容。他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与污垢和干涸的黑色液体凝结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四肢乃至脖颈，都被一条条暗沉无光的黑色锁链死死缠绕、洞穿！
那些锁链并非寻常金属，其上刻满了与岩壁上同源却更加复杂深邃的吞噬符文，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不时地闪烁着幽光，每一次闪烁，老者的身体都会微不可察地颤抖一下，仿佛自身的精气神乃至记忆都在被其无情地抽取、吞噬，化作维持这锁链存在的养分。这就是噬神链？连创世级强者都能封印的可怕之物？
老者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从那杂乱的发丝缝隙间，能感受到两道无比疲惫却又深邃得可怕的目光，正落在秦凡身上。
秦凡全身紧绷，如临大敌。这老者给他的感觉，远比外面那些冥宗修士，甚至比那冰晶凤凰更加危险！尽管他被锁链禁锢，气息衰败，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压迫感，却如同无形的山岳。
矿洞内一片死寂，只有黑色液体滴落的“嘀嗒”声和锁链偶尔摩擦的轻响。
良久，那白发老者忽然发出极其沙哑干涩的笑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嗬嗬……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变数了吗……”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很久未曾开口，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秦凡沉默不语，眼神锐利如刀，暗自积蓄着力量。
老者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更多的白发滑落，露出半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庞，以及一双看透了万古沧桑、此刻却燃烧着某种奇异火焰的眼眸。他的目光掠过林雪，在南宫翎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再次牢牢定格在秦凡身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辨认，在确认。
突然，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身上的噬神链哗啦作响，爆发出道道幽光压制他，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秦凡，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动与狂喜！
“是你……果然是你！这气息……这该死的、倔强的道韵……不会错！”老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剧烈的颤抖，“云劫！是你回来了吗？！我的徒儿！”
云劫？
秦凡眉头骤然紧锁！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却如同一把无形的钥匙，猛地捅入了他的灵魂深处，引发一阵剧烈的、不受控制的悸动！仿佛有什么被彻底遗忘的东西，正在疯狂地撞击着封印！
“你认错人了。”秦凡声音冰冷，带着警惕。前世今生之说太过虚无缥缈，或许是陷阱。
“认错？哈哈哈……老夫被这噬神链锁了九世！被这该死的矿洞吞噬了九世的记忆！忘了太多事情！甚至连自己的名号都快忘了！”老者情绪激动，状若癫狂，锁链因他的激动而收紧，吞噬之力加强，让他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依旧死死看着秦凡，“但我绝不会认错你！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是我倾尽所有教导的传人！是你独创的‘噬神魔脉’的气息！我怎会认错！”
为了证明什么，他猛地扯开自己右臂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袖子！
只见他那干枯如柴的右臂之上，赫然布满了一道道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复杂纹路！那纹路的形态、运行方式、散发出的吞噬道韵，与秦凡体内觉醒的“噬神脉管”，几乎一模一样！不，甚至更加完整，更加古老，仿佛是秦凡那能力的源头模板！
秦凡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之色！这根本无法作假！那种同源同根的感觉，强烈到无法否认！
“你……”秦凡喉咙有些发干。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了，曦月那丫头……她做到了……”老者看着秦凡的反应，激动之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悲凉和痛惜，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下去，“为了替你争这九世轮回的机会，她不惜悖逆天道，斩断因果，以自身永恒寂灭为代价，燃烧神魂……这才瞒过了那些存在……为你换来了这一线生机……”
曦月？永恒寂灭？九世轮回？
一个个字眼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入秦凡的脑海！他猛地想起青铜棺中那与南宫翎容貌相同的女尸，想起她那心口插着的冰晶匕首……难道……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认知，即便以他的心志，此刻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震动之中。
“唔……”就在这时，一旁靠在岩壁上的南宫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额间的帝纹再次闪烁，似乎老者的话刺激到了她深处被封印的记忆。
矿洞突然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那些岩壁上的吞噬符文光芒变得极不稳定，仿佛因为老者情绪的剧烈波动和提及的禁忌之名，影响到了此地的平衡。
“没时间细说了……这矿洞……这锁链……都与那些存在的布局有关……它们要醒了……”老者急促地说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快走！离开九幽！在你真正觉醒之前，不要回来！”
他猛地用力，想要挣脱锁链，哪怕只是暂时，也要为秦凡争取时间。那噬神链爆发出恐怖的乌光，疯狂吞噬着他的力量，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就在这混乱之际，老者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低头，看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罢了……这副残躯……早已油尽灯枯……便最后……再为你印证一次……”
说着，在秦凡和林雪惊骇的目光中，他那只枯瘦的、布满同源纹路的右手，猛地插向自己的胸膛！
“噗嗤！”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金铁撕裂声！
他竟然硬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胸膛！
而就在那破裂的胸膛之内，看不到跳动的心脏，看不到温热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冰冷、残破、由无数精密齿轮和未知金属构件组成的……机械心脏！
那颗机械心脏布满了斑驳的痕迹，中央核心处，一道深刻的划痕几乎将其剖开。而就在那划痕的旁边，被人以纤细却清晰的笔触，刻着两个小小的字——
南宫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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