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书的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却驱散不了四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萧莫的手指捏了捏，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个常年戴戒指的位置此刻空荡荡地暴露在灯光下。他几乎是本能地向慕容瑶跨了半步，却又硬生生刹住。
慕容瑶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她保持着完美的站姿，唯有羽绒服袖口露出的双手依然是攥紧了拳头。
叶飞雪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慌乱。她的目光在萧莫、慕容瑶和王笑书之间游移，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向前走，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离开这个房间，给他们一些空间。然而，当她想到自己的哥哥也被牵扯进了这件事情，她的脚步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最终只能纠结地僵立在原地。
“不用了。”慕容瑶率先打破沉默，她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职业微笑，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我该汇报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先告辞了。”
她的视线在萧莫身上停留了一瞬——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和攥得发白的指节显示出他正在极力压抑情绪。
目光又不自觉地扫过那个空荡荡的无名指，那里本该有一枚她再熟悉不过的银戒。心脏突然像被细线勒紧，六年了，那个位置第一次空了出来——就像她此刻胸腔里突然缺掉的一块。
但最终，她还是平静地移开目光，脚步坚定地向外走去。
“我送你。”王笑书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萧莫和叶飞雪之间意味深长地扫过，抬步就要跟上。
萧莫站在原地没动，指节已经攥得发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笑书哥……” 这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哥！”叶飞雪突然出声打断，香奈儿外套的珍珠纽扣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晕。她快步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拽住慕容瑶的手腕，“我送你。”
不等其他人反应，叶飞雪几乎是半拽着慕容瑶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急促，像是逃离的鼓点，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
王笑书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往办公室里的真皮沙发踱去。他修长的手指从茶几上的水晶置物盘中拈起一颗薄荷糖，慢悠悠地撕开包装纸，塑料箔纸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脆响。他抬眸看向萧莫，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真是……”他故意拖长尾音，将糖果含入口中，“越来越有意思了。”
萧莫猛地转身，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王笑书无辜地摊开双手，镜片后的眼睛却闪烁着狡黠的光，“送文件？还是……”他故意拖长音调，舌尖轻轻抵着糖果，“关心一下我朋友的身体状况？”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萧莫大步逼近，棕色的眼眸里燃着怒火，每一步都像是要把大理石地面踏碎。
王笑书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着，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仿佛有火花四溅。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喜怒不形于色，小莫，你还差得远呢。”这句话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在教导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而王笑书的语气也确实如此。
萧莫紧紧地盯着王笑书，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然而，当他开口时，声音却依然尖利：“我本来就是这样，为什么要学那一套虚伪的东西？！”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王笑书所说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不屑和反感。
王笑书脸上原本温润如玉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他的镜片后的眼睛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够穿透萧莫的内心：“因为这样会让你被人轻易地抓到软肋。”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警告意味。
“呵，”萧莫对王笑书的警告不以为意，他冷笑一声，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语气充满了挑衅，“软肋？我会怕被人抓到这个？”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王笑书语气罕见地严厉起来，“但萧氏现在是什么处境？你比谁都清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现在叶氏和你们绑在同一条船上，更别提还有……”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她。”
“我自有分寸。”萧莫冷着脸打断，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王笑书静静地注视着他，双手悠闲地插在大衣口袋里，嘴角又勾起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你看，你现在不就在被我带着节奏走？”他微微偏头，声音轻柔却带着刺，“还记得你本来要问我什么吗？”
萧莫双拳攥得咯咯作响，猛地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到呼吸可闻：“王笑书，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笑书从容地伸出一只手，修长的食指在两人之间轻轻比划：“不过是关心一下两家……”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萧莫空荡荡的无名指，“联姻的进展。”
“你不是一向不过问叶氏的事？”萧莫眯起眼睛。
“一个是我亲妹妹，”王笑书突然取下眼镜，拿在手里，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寒意逼人，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严肃得令人心惊，“另一个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小莫，你真觉得我会袖手旁观？”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两人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对峙的剪影。萧莫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你解决不了萧生，”王笑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不介意代劳。”
萧莫感到一阵被轻视的怒意直冲头顶，却在看清对方眼神的瞬间意识到——王笑书是认真的。
“我自有打算……”
“不，你根本不明白。”王笑书毫不留情地打断，“六年前那场绑架，我们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你和萧叔叔解决他了吗？”没有镜片遮挡后的目光幽深危险，“没有。”
王笑书的语气甚至有些危险，“我不是你们萧家人，有些事情我能做。”
萧莫的面色瞬间铁青，这个从未愈合的伤疤被狠狠撕开，疼痛让他的指节攥得发白。
“知道我和她是怎么重逢的吗？”王笑书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每个字都像刀子般精准刺入。
萧莫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说什么？”
“四年前，”王笑书微眯起双眼，寒光四溢，“我在叶氏医院心理科门口遇见她。”
萧莫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什么？”
王笑书的声音低了下来，却字字诛心：“她刚从诊室出来，手里攥着药单。看见我时慌张地想藏起来……”他故意停顿，看着萧莫血色尽失的脸，“就像当年在学校时一样。”
萧莫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些尘封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学生时期，他就发现慕容瑶偷偷在服用药。
“她的病……又犯了……”萧莫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落地窗外，暮色渐沉，将他半边脸笼罩在阴影里，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王笑书沉默地将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反射着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你以为那场绑架只给你一个人留下了阴影？”他的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疲惫，“送你出国后，她就没事了？”
萧莫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
“她大学本科只读了两年，”王笑书继续道，每个字都像钝刀割肉，“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以她的性格，为什么要这么拼命提前毕业？为什么要回到这座充满噩梦的城市？”
萧莫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起来——她包里随身携带的药片，偶尔出现的黑眼圈，以及在压力过大时会不自觉掐自己手心的习惯……
“她知道你这六年是怎么过的，”王笑书苦笑一声，“而你最糟糕的前三年，她也好不到哪去……”
“哥……所以……”萧莫突然像是明白什么，满眼的震惊和无措，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三年前慕尼黑那次，你……你才会来找我……”
“现在你明白了？”王笑书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谈论一个易碎的梦境，“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你一回来就……现在还要把她卷进你的计划……”
萧莫抬起眼，那双总是坚定冷漠的眼眸此刻布满裂痕。
“你布的这场局，牵扯的从来就不只是商业利益。”王笑书转身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有些伤口，经不起二次撕裂。”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萧莫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位置。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也被夜色吞噬，将他彻底笼罩在黑暗之中，只剩微弱的冷光映出他苍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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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时捷车厢内，慕容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暮色四合，车窗外霓虹渐次亮起，过年的灯笼、彩灯已经开始挂起，晕开成模糊的光斑。
她望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萧氏大厦，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少年在公园里为她戴上戒指时说：“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走丢了”——可最终弄丢彼此的，恰恰是他们自己。
她右手撑着太阳穴，偏头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左手却紧攥成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掌心因为反复攥拳而留下深深的红痕，一碰就痛。
发泄过情绪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掏空的疲惫感。
她还是在意的，在意萧莫真的取下了那枚戒指。
人啊，真是矛盾又可笑。明明是自己要求他放下，如今却又为此耿耿于怀……
理智上明白该怎么做，情感上却总是背道而驰。
不过没关系，总会慢慢放下的。慕容瑶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都已经在向前走了，你又何必困在原地。
“瑶瑶姐，你……”叶飞雪趁着红灯间隙，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又迅速转回视线盯着前方，“还好吗？”
“我很好啊，”慕容瑶转过头，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伸手轻轻捏了捏叶飞雪紧绷的脸颊，“小公主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可是……”叶飞雪咬了咬下唇，香奈儿外套的珍珠纽扣在仪表盘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我和箫莫的联姻只是权宜之计，很快就会澄清的，你别……”
慕容瑶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飞雪，你不必解释这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商业联姻很正常，我完全理解。”
叶飞雪握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但你们明明……”
“都过去了。”慕容瑶望向窗外，霓虹灯在她眼中映出斑斓的色彩，“我和他……早就结束了。”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耳边回荡。叶飞雪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她像是下定决心般急急说道：“可是你们明明还爱着对方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彼此？”
慕容瑶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
“飞雪。”慕容瑶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目光投向远处闪烁的街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因为别人。”
“你知不知道他这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叶飞雪的声音略微颤抖着，其中夹杂着些许哽咽。毕竟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她曾亲眼目睹过他在异国他乡所经历的那些惨状，他们这样的家庭本不需要如此。
“你也知道的……自从他爷爷突然离世后，萧家便陷入了动荡不安之中，亲戚之间的争斗就没有断过。这十年来，全靠萧叔叔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
叶飞雪的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他上学那会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姐姐，自从离开你之后的这六年里，他从未放下过对你的感情。他所承受的痛苦……他不是不知道你的顾虑，但还是很坚定地……很坚定地……认定你。你知道吗，萧叔叔送他出国，竟然是拿他当诱饵，故意停掉了他的银行卡，甚至还让他住在流浪汉聚集的地方……”
然而，就在叶飞雪滔滔不绝地讲述时，慕容瑶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
慕容瑶转过头，直视着叶飞雪的眼睛，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这狭小的车厢里，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叶飞雪猛地踩下刹车，保时捷在红灯前稳稳停住。她转过头，杏眼睁得圆圆的，试图从慕容瑶平静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你怎么知道？”叶飞雪突然恍然大悟，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你和我哥一直在联系？！是我哥告诉你的！”
慕容瑶没有立即回答。她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街灯的光影在她脸上交错，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飞雪，”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反而越痛苦。”
叶飞雪急得眼眶发红，手指紧紧攥着方向盘：“可是……”
“我和他之间隔着的，从来就不是六年的时光。”慕容瑶的手指轻轻抚上车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六年前是这样，现在其实也是这样。那些伤痕，那些算计，那些不得不做的选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都回不到学生时代，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管，不看的时候了。”
叶飞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只能看着慕容瑶的侧脸，看着那个总是坚强从容的姐姐此刻眼中闪过的脆弱。
“送我回公司吧。”慕容瑶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整理了一下衣领，“一会儿，我们部门还要聚餐。”
绿灯亮起，保时捷缓缓启动，融入夜色中的车流。叶飞雪偷偷瞄了眼慕容瑶，发现她已经闭上眼睛假寐，长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有些事情，终究是变了。
就像车窗外的街景，永远在向前，从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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