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骸荒集的矿洞深处，连月光都成了奢侈品。叶玄站在青铜祭坛前，仰头望着穹顶——那里没有星子，只有翻涌的混沌雾气，像被揉碎的墨汁，在虚空中勾勒出模糊的星图。祭坛由九根盘龙柱支撑，每根龙柱上都缠着活的星链，星链上坠着的不是宝石，而是凝固的混沌光团，每一颗都流转着与他体内劫源珠相似的幽蓝。
“原来这就是归墟入口。”他低语，指尖轻轻抚过最近的龙柱。星链突然震颤，一颗混沌光团“啪”地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画面：一座悬浮在星轨之上的青铜巨门，门楣上刻着“归墟”二字，门后是翻涌的黑雾，隐约能看见无数扭曲的身影在挣扎。
“欢迎来到真正的‘无’之境。”
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叶玄猛地转身，只见祭坛中央的黑色珠子正在发光——正是归墟之主的分身。此刻的珠子不再是死物，表面浮现出清晰的五官：左眼是漩涡状的混沌纹，右眼是星轨状的符文，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由混沌之气组成的尖牙。
“你醒了？”叶玄握紧断剑，劫源珠在丹田深处发出共鸣，“之前明明被冰若雪的自爆毁了识海。”
“那老东西的小把戏。”分身的声音里带着不屑，“不过是冻结了我的部分意识。现在，我终于能与你好好谈谈了。”它的目光扫过叶玄的丹田，“你的灰烬灵根修复得不错，但还差最后一步——用我的本源之力，彻底点燃它。”
叶玄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分身：“你不是说，要我杀冰魄宫宫主？”
“那是骗她的。”分身的右眼闪过一丝狡黠，“冰魄宫不过是大能们的提线木偶，真正的守护者，是这归墟本身。”它的手指点向祭坛边缘的符文，“看到这些星轨了吗？每一道都对应着一个上古大能的道则。他们用自身法则封印了我，却也给我留了一道门——只有混沌劫丹的宿主，才能打开。”
叶玄顺着它的手指望去。祭坛边缘的星轨符文突然亮起，组成一幅立体星图。星图中央，一颗血色星辰正在缓缓坠落，与矿洞上方的血月遥相呼应。
“那是……”他的喉咙发紧。
“归墟之主的伴生星，‘劫星’。”分身的声音变得低沉，“它的坠落，意味着我的苏醒。而你，是它选中的宿主。”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叶玄踉跄着扶住龙柱，只见星图中的血色星辰突然分裂成九道流光，射入祭坛的九根龙柱。龙柱上的星链瞬间崩断，混沌光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祭坛中央凝聚成一扇青铜巨门——正是他在分身记忆中见过的“归墟星门”。
“门开了。”分身的身影开始虚化，“去拿你的东西吧。记住，归墟深处有两个人在等你：一个是你的过去，一个是你的未来。”
叶玄深吸一口气，握紧断剑走向巨门。门扉上的“归墟”二字泛着幽蓝的光，触手可及的温度却冷得刺骨。他能感觉到，门后传来无数道视线——有好奇，有贪婪，有恐惧，像是千万双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灵魂。
“进来。”
分身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叶玄咬了咬牙，抬脚跨过门槛。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窒息。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深渊，而是一片漂浮的大陆。大陆由黑色岩石构成，地表布满龟裂纹，每道裂缝里都涌出混沌雾气。天空是浑浊的紫色，挂着九轮血月，月光所及之处，岩石表面便会凝结出冰晶般的混沌结晶。
更骇人的是大陆中央的祭坛——那座祭坛比矿洞外的青铜祭坛大上百倍，祭坛中央，悬浮着一枚流转着黑白二气的珠子。黑珠是混沌本源，白珠是秩序本源，两股力量在珠子表面纠缠，却又泾渭分明。
“混沌本源！”叶玄的声音发颤。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劫源珠正在疯狂跳动，与那枚悬浮的珠子产生共鸣。
“别急。”分身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先看看周围。”
叶玄这才注意到，大陆边缘站着七道身影。他们穿着不同的道袍，有的持剑，有的握笛，有的捧书，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眉心都有一枚与分身相似的印记——那是归墟之主的“混沌印”。
“那是……”他的瞳孔骤缩。
“我的七大守墓人。”分身的声音里带着怀念，“当年大能们封印我时，派了七位最强修士看守归墟。他们用自己的道基与我同葬，用生命为代价，将我困在这方小世界。”
叶玄的目光扫过七人。最左边的是个白发老者，手持断剑，剑身上缠着星轨；中间的是个红衣女子，怀抱古琴，琴弦上跳动着火焰；最右边的是个黑袍青年，面覆青铜鬼面，手中握着一柄由骸骨制成的权杖。
“他们……还活着？”他轻声问。
“半死不活。”分身的声音里带着无奈，“他们的肉身早已腐朽，只剩魂魄与这道基相连。你若能融合混沌本源，或许能唤醒他们。”
话音未落，七道身影同时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叶玄。为首的白发老者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外来者，你为何而来？”
“我是来取混沌本源的。”叶玄直视老者的眼睛，“归墟之主说，你们在等他。”
老者的瞳孔骤缩：“胡说！归墟之主早该被大能们绞杀，怎会……”
“老东西，你守了多久？”分身的声音突然响起，“三千年？五千年？你守的到底是大能们的意志，还是自己的执念？”
老者的身体剧烈颤抖。他怀中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的星轨亮起，竟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段记忆——三千年前，七十二位上古大能联手布下“七星锁魂阵”，将归墟之主与七位守墓人一同封印。老者的道侣，正是七十二位大能中的一位。
“够了。”老者突然闭上眼，“年轻人，你要的本源就在祭坛中央。但记住，拿到它的人，必须承受本源的反噬。当年大能们就是因此陨落，连神魂都被撕成碎片。”
叶玄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向中央祭坛，每走一步，脚下的黑色岩石便裂开一道缝隙，涌出的混沌雾气腐蚀着他的靴底。他能感觉到，七道守墓人的目光始终锁在他的后颈，像七把淬毒的剑。
祭坛近在咫尺。叶玄抬起手，掌心的混沌之力与悬浮的黑白双珠产生共鸣。黑珠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黑芒如利箭般射向他的眉心！
“小心！”分身的声音里带着急切，“这是混沌本源的防御机制！它会吞噬靠近者的意识！”
叶玄来不及躲闪。黑芒穿透他的识海，他眼前瞬间陷入黑暗。但在黑暗中，他“看”到了无数画面：归墟之主与七位守墓人并肩作战的场景，大能们布下杀局的画面，还有……他自己，站在血月之下，手持劫源珠，与冰魄宫宫主对峙的画面。
“这是……我的记忆？”他震惊地发现，这些画面竟与他的经历完美契合。
“不。”分身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这是归墟本源的记忆。它在试探你，看你是否配得上它。”
黑暗中，叶玄的意识开始挣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被黑芒撕扯，每一寸都在尖叫。但他咬紧牙关，默念《烬渊天骨诀》的口诀，用劫源珠的力量对抗侵蚀。
“给我……破！”
一声暴喝，叶玄的识海突然清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祭坛前，掌心的混沌之力已经变成了黑白交织的颜色。悬浮的黑白双珠不再攻击，反而主动向他靠近。
“成功了。”分身的声音里带着赞叹，“你通过了本源的考验。”
叶玄伸出手，同时握住黑白双珠。刹那间，两股力量如洪流般涌入他的经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灰烬灵根正在被彻底点燃，原本枯寂的丹田里，绽放出一朵漆黑如墨、边缘泛着金红的花——那是劫丹本源，终于与他完全融合！
“啊——！”
叶玄仰头发出长啸。他的气息暴涨，从凝脉初期直接突破到凝脉后期，甚至触摸到了凡人境的门槛。更让他惊喜的是，识海深处那道被冰若雪自爆造成的裂痕，正在被混沌之力缓缓修复。
“这就是……混沌劫丹的力量。”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别高兴得太早。”分身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本源虽然认主，但归墟深处的东西，还没睡醒。”
叶玄猛地转头。只见大陆中央的祭坛下方，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涌出的混沌雾气比之前更浓烈，隐约能听见低沉的咆哮声，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苏醒。
“那是……”他的脸色骤变。
“归墟之主的本体。”分身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当年大能们只封印了他的意识，却没封印他的肉身。现在，本源的力量唤醒了他……”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黑影从缝隙中钻了出来。那是个身高千丈的巨人，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片，每片鳞片上都刻着与归墟之主分身相同的混沌符文。他的双眼是两个黑洞，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齿比山峰还要高耸。
“外来者……”巨人的声音如同雷鸣，“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叶玄的瞳孔收缩成针尖。他能感觉到，巨人身上传来的威压，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这不是单纯的修为压制，而是来自生命层次的碾压——巨人是混沌初开时的产物，而他，不过是刚刚踏入修真界的小修士。
“跑！”
分身的声音带着哭腔，“快逃！这不是你能对抗的！”
叶玄没有动。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劫源珠正在疯狂燃烧，用最后的本源之力为他争取时间。他的右手按在腰间的断剑上，剑身上的星轨符文亮起，与归墟本源产生共鸣。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他低喝一声，断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巨人的眉心。
巨人的反应很慢，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随意一挥，便在虚空中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断剑的流光刚触及裂缝，便被其中的乱流绞成碎片。
“不自量力。”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当年大能们也是这样，以为能杀死我……”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叶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左手按在他的胸口。劫源珠的力量如潮水般涌入巨人体内，与他自身的混沌之力产生共鸣。
“你……”巨人震惊地看着叶玄，“你是……”
“我是来终结你的。”叶玄的声音冰冷，“也是来终结这一切的。”
话音未落，他的体内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是劫源珠与混沌本源完全融合后的力量，是归墟之主分身、七位守墓人、甚至上古大能们的意志，在这一刻全部汇聚到他的身上。
巨人的身体开始崩溃。他的鳞片片片脱落，黑洞般的双眼逐渐闭合，最终化作漫天混沌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成功了？”分身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叶玄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不。”他摇头，“这只是开始。”
他抬起手，掌心的混沌之力凝聚成一枚新的珠子——比之前的归墟本源更小，却更纯粹。这是他用自身意志与本源融合后，诞生的“劫种”。
“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将劫种收入怀中，站起身望向祭坛边缘的七道身影，“该去唤醒你们了。”
七道身影同时颤抖。为首的白发老者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希望：“你……你真的做到了？”
“是的。”叶玄走向他们，“我会用劫种的力量，修复你们的道基，让你们重获新生。”
他的脚步坚定，每一步都踏碎一块黑色岩石。在更远的地方，腐骸荒集的血月正在缓缓落下，而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黎明，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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