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夜雨。
天气已透骨微凉。
闪电撕裂墨色天穹，惊雷滚滚，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鞭抽打着大地。
这般恶劣的天象，为明日即将举行的比武大会冠军之战，平添了几分莫测的变数。
天火宗弟子莫逍遥，此刻正孤身跪在这滂沱风雨之中。
他头颅低垂，任由雨水浸透衣衫，冲刷着面容，仿佛一尊失去魂魄的石像。
忽然，他猛地昂首，一声饱含不甘与愤懑的嘶吼穿透雨幕，直冲云霄：
“不——！”
那声音在雷鸣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带着撕裂灵魂的痛楚。
雨水无情地砸落，他却浑然未觉。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踏着泥泞，无声无息地走近。
伞下之人面色苍白，眼窝微陷，一副被酒色过度消磨的模样。
他停步在莫逍遥身侧，没有言语，只是静静伫立，将伞微微倾向雨中跪着的人，任凭自己的半边肩膀暴露在冷雨里。
来人正是邹明，魔道年轻一辈中声名赫赫的“四秀”之一。
关于他的传言与莫逍遥之间的关系，早已在天火宗内外传得沸沸扬扬。
尤其是他那偏好精壮男子的特殊癖好，使得不少女弟子远远望见这二人同行，便会如避蛇蝎般悄然绕开。
在不远处的风雨晦暗中，还静默地立着两支泾渭分明的队伍。
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气息沉凝，赫然都拥有着筑基期的修为。
统一的黑色劲装将他们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只余下冰冷的目光穿透雨帘。
为首的两人，气质迥异。
一位身姿婀娜，容貌艳丽得近乎妖异；
另一位则戴着半张狰狞的鬼脸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薄唇。
面具少年背负双手，目光扫过雨中僵持的莫逍遥与邹明，又投向远处黑沉沉的雨夜，似是觉得索然无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漠：
“唉……无趣！当真无趣！本座先行一步了。”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迈步融入雨幕。
他身后立刻跟上两名同样裹在严密紫袍中的身影，其中一人动作迅捷地上前一步，为他撑起另一把伞，牢牢遮蔽住头顶的雨水。
三人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夜深处。
那艳丽少年见状，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宽大的衣袖猛地一甩，带起一阵细碎的水珠：
“哼，麻烦！”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面具少年截然相反的方向，飘然而去。
他身后的黑袍小队也如影随形，迅速隐没。
与此同时，云雀台城主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主殿之中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界的凄风苦雨隔绝开来。
丝竹管弦靡靡，一群身披轻薄紫纱、仅以面纱遮掩容颜的曼妙舞姬，正随着乐声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舞姿大胆而充满诱惑。
“来来来！哥几个，满上！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好！真他娘的带劲！”
“小美人儿，别躲啊，让哥哥抱一个！”
席间觥筹交错，喧闹非常。
一个喝得满面通红的粗豪汉子，猛地掷下酒杯，摇晃着站起身来，色眯眯地朝着一名身披透明薄纱、舞姿最为妖娆的舞姬扑去。
那舞姬眼波流转，抛来一个勾魂摄魄的媚眼，纤细的腰肢如弱柳扶风般轻轻一扭，便灵巧地闪开了。
汉子扑了个空，脚下踉跄，“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席上其他宾客顿时指着他的狼狈相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王老五，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就别惦记人家小姑娘啦！”
“来来，小美人儿，到爷这儿来，爷疼你！”
然而，端坐于主位的城主。
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此刻却是面沉如水。
眼前的活色生香似乎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致，他只是机械地啜饮着杯中酒，眉宇间锁着一抹难以化开的阴郁。
骤然间！
一股阴寒刺骨的穿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入，吹得殿门“哐当”作响，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紧接着，一股粘稠如血、散发着淡淡腥甜气息的红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从门窗缝隙涌入殿内。
“呃…什么味道？”
“不好！这雾…有毒！”
“啊！我的丹田……”
惊呼与惨叫接连响起。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殿内那些原本还在纵情声色的宾客、舞姬、侍从，纷纷面色发青，口喷黑血，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接连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酒香脂粉气。
唯有那端坐主位的城主，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除了脸色更加苍白几分，竟似对这剧毒红雾毫无反应。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
一个戴着半张妖异鬼脸面具的身影，缓缓踏过满地狼藉的尸体和血泊，从容步入殿中。
正是方才在风雨中离去的面具少年！
城主见到来人，脸上那层阴郁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近乎谄媚的恭敬之色。
他急忙起身，小步快跑到面具少年面前，深深躬下腰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属下参见少主！恭喜少主血灵大法威能更胜往昔！”
面具少年冰冷的目光扫过满殿尸体，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做的不错。这些，便是云雀台所有够分量的家族首领与其核心子弟了？”
城主头垂得更低，语气斩钉截铁：
“启禀少主，一个不少，全都在此了！名单上的人，尽数伏诛！”
面具少年微微颔首，似乎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此间事了，门内自有重赏，保你结丹之望。”
言罢，他不再看那城主一眼，仿佛脚下并非尸山血海，而是寻常路径，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城主保持着鞠躬的姿态，声音更加谦卑激动：
“属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定当竭尽全力，助我鬼灵门成就大业！恭送少主凯旋！”
直到那面具少年及其身后如同影子般浮现的两名紫袍随从彻底消失在殿外风雨中，城主才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的谄媚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混杂着疲惫、冷酷与庆幸的复杂神情。
他环视着殿内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尸体，最终，对着这片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的修罗场，深深地、无声地鞠了一躬，仿佛在履行某种沉重的仪式，低语在血腥的空气里飘散：
“诸位…对不住了。大势洪流之下，我等蝼蚁，不过求一线生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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