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阳指尖的青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着剑意划过的微颤。他缓缓收手，那道由灵枢之气凝成的光刃在掌心碎成点点流萤，消散于洞窟微凉的风中。李欣烨站在三步之外，目光仍停留在空中尚未平息的涟漪上，眉心微蹙，似在推演那一式“破墟”中蕴含的灵力轨迹。黄文杰靠在石壁边，脸色尚显苍白，却强撑着挺直脊背，眼中燃着不甘落后的火光。
洞内静得能听见晶石内部灵力流转的轻鸣。
就在这片刻安宁里，黄文杰忽然抬手，指尖一抖，火把上的火焰猛地向内一收，几乎缩成豆大一点幽蓝，随即才重新跳动起来。他眉头一拧：“风……不对劲。”
王沐阳几乎是本能地转身，目光扫向洞口。那里的防御阵法由古符与灵石交织而成，平日隐于岩壁，此刻却在边缘处泛起一丝极淡的幽蓝微光，如同水波被无形之物轻触，涟漪一闪而逝。
“有人碰了阵。”李欣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冰锥刺入寂静。
她已将《青墟遗录》收入储物袋，双手交叠置于膝前，闭目凝神。灵识如细丝般延展而出，穿过洞口禁制，探向百丈之外的密林。那里雾气沉沉，树影交错，寻常修士难以窥探半寸。她的呼吸变得绵长，指尖微微发白，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压力。
王沐阳没有出声。他站在阵法边缘，右手按在一块嵌入岩壁的灵石上，感知着其中灵力的流动。那股波动极短暂，几乎难以捕捉，但确确实实存在——不是自然灵流，而是某种刻意的试探，轻如拂尘，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恶意。
“是冲着这里来的。”他低声说。
李欣烨猛然睁眼，瞳孔收缩如针尖。她的灵识在触及那片扭曲空间的瞬间，竟感受到一道残存的气息——阴冷、凝实，带着金丹境特有的灵压余韵，像毒蛇爬过枯叶，无声无息，却留下致命痕迹。
“金丹境。”她声音微哑，“不是主力，是探子。来过，又退了。”
黄文杰霍然起身，火把砸在石地上发出闷响：“追！趁他还没走远！”
“不能追。”王沐阳抬手，拦在他身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探子敢来，说明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他不是来打探虚实的，是来确认我们是否还在。”
洞内空气仿佛骤然沉重。
李欣烨点头：“他留下气息，未必是失误。可能是故意的——让我们知道有人盯着，逼我们动。一旦离开洞窟，就等于踏入他们的埋伏圈。”
黄文杰咬牙：“那我们就缩在这里等死？”
“不是等死。”王沐阳转身走向阵法核心，手指在几枚符石间快速划过，“是守。从现在起，关闭所有外向灵识探查，暂停一切外出行动。这地方不是终点，是战场的起点。”
他话音未落，腰间的青铜铃铛忽然传来一阵低频震颤，不是清鸣，而是持续不断的微热，像有细针在皮肉下轻轻叩击。他低头看了一眼，铃身表面的裂痕依旧，但内壁那道金纹正以极慢的频率明灭，如同心跳。
李欣烨注意到了异样：“它……在预警？”
“不是共鸣。”王沐阳握紧铃铛，指节泛白，“上次是与古籍呼应，这次……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股震颤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阴寒——与当初袭击他们、掳走黄文杰的魔修气息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凝练，更加危险。
三人陷入沉默。
洞外风声渐起，穿过岩缝，发出低沉的呜咽。晶石堆叠的角落里，一枚嵌在石壁上的灵眼符悄然亮起，映出外层迷雾中一道模糊的轮廓——那人影并未靠近，只是在百丈外的树影边缘停留片刻，随即如烟散去。
李欣烨取出一枚云裳门特制的“灵踪符”，指尖灵力注入，符纸却在瞬间碎成粉末。她眼神一沉：“对方有反追踪手段，能屏蔽灵纹锁定。”
“不是普通探子。”王沐阳缓缓道，“能避开你的符，还能留下金丹境气息却不被捕捉行迹……这人，至少是金丹中期，甚至更上。”
黄文杰脸色发白：“那我们怎么办？等他下次带人杀进来？”
“不会给他下次的机会。”王沐阳走到洞口，将铃铛轻轻贴在阵法核心的主符石上。震颤瞬间加剧，铃身金纹大亮，一道微弱的光流顺着符石蔓延至整个阵法边缘，原本黯淡的符纹逐一亮起，形成一道闭环光幕。
“铃铛在帮我们加固阵法。”他说，“它认得那种气息。”
李欣烨迅速取出几块备用灵石，嵌入阵法薄弱节点：“我们得重新布防。古籍不能继续翻阅，晶石也要转移至内层洞室。一旦开战，这里会成为第一波冲击点。”
“我守前阵。”王沐阳道，“你负责阵法调控和情报推演，黄文杰在内层警戒，随时准备启动应急符阵。”
“你不眠不休？”李欣烨看向他。
“我不累。”他摇头，“灵枢之气在体内运转如常，桃花青气也未紊乱。反而……”他顿了顿，“这铃铛的震颤，像是在提醒我保持清醒。”
三人分工既定，动作迅速。
李欣烨将几册关键古籍收入特制封灵匣，黄文杰拖动晶石堆，将其挪至内洞深处。王沐阳则沿着阵法边缘逐一检查符石稳固度，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仿佛在感知地脉的每一次微颤。
就在他弯腰调整最后一块符石时，铃铛猛地一烫，震颤频率骤然提升，金纹亮得刺目。他抬头，目光穿透洞口阵法，望向远处林间。
雾，动了。
不是风掀动，而是自内而外泛起一圈涟漪，如同水面被无形之物搅动。那片区域的树木枝叶无风自动，地面浮土微微震起，仿佛有重物正在缓缓逼近。
李欣烨疾步上前，手中灵盘残片悬浮而起，青光映照出外层空间的灵力分布。她的脸色瞬间变了：“不是一个人。至少三道隐匿气息，呈三角包抄之势，距离……不足两百丈。”
“他们没打算隐藏了。”王沐阳站直身体，右手已按在腰间铃铛上，“这是试探后的确认——我们，已经被锁定了。”
“要不要启动预警符？”黄文杰从内洞冲出，手中握着一枚赤红符纸。
“别。”王沐阳抬手制止，“符光一亮，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怕了。现在，谁先慌，谁就输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铃铛高高举起，对准阵法核心。
金纹流转，青气自掌心涌出，与铃身共鸣。一道无声的波动扩散开来，整个洞窟的符阵随之轻震，光幕凝实了三分。
雾中，那三道气息停住了。
没有进攻，没有退去。
只是静静地，悬在百丈之外，如同猎手盯着巢穴中的猎物。
李欣烨低声问：“他们……在等什么？”
王沐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雾中最深处的那一点——那里，一道极淡的黑影缓缓抬起手，指尖似乎捏着一枚与铃铛同源的残符。
铃铛在他掌中，发出最后一声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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