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地狱与磁场孤岛
穿越次元壁的过程并不平稳。驱动器发出的光芒比以往更加黯淡,通道内部也充满了不稳定的涟漪和杂音。门矢士能清晰地感觉到,之前强行爆发的力量不仅加重了他的伤势,也让驱动器的状态变得岌岌可危。更麻烦的是,qu那种冰冷的、试图解析他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距离而完全消失,反而像是某种定位信标,隐隐指向他所在的方位。
当次元壁终于稳定,将他“吐”出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昏暗的天空下,脚下是龟裂的、沾染着不明粘液和锈迹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烂有机物、臭氧和某种生物信息素的恶臭,令人作呕。
这里就是地球?人类的母星,传说中的最后堡垒?
他举目四望,心渐渐沉入谷底。
这绝非乐土,而是彻头彻尾的人间炼狱。
曾经的高楼大厦大多已经坍塌,或是被一种蠕动的、半生物半机械的组织包裹、侵蚀,如同生长着巨大肿瘤的混凝土骨架。街道上并非空无一人,而是充斥着……“东西”。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人类了。
他们保持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身体以各种违背生物力学的方式扭曲、增生。有的人四肢被拉长到不成比例,如同畸形的竹节虫,在地上拖行,手臂末端异化成各种工具或武器般的结构;有的人身体肿胀成不规则的肉瘤,表面布满脉动的血管和偶尔睁开的、毫无理智的眼睛;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所谓的“交通工具”——那是一些被强行改造、融合了生物组织与金属的“翼装飞行器”,但仔细看去,能辨认出那扭曲的“骨架”分明是人类被抽空了骨骼、拉伸变形的躯干,翅膀则是融合了皮肤与合成薄膜的恐怖造物,无声地在低空滑翔,发出令人牙酸的、肌肉与机械摩擦的声音。
所有“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任何智慧生命的情感,只有麻木、空洞,或是偶尔闪现的、被编程好的攻击性。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如同qu统治下这座巨大生物工厂里报废的、却又仍在运作的零件。
“这就是……‘翕和’后的‘完美’?”门矢士感到一阵反胃,这比他见过的任何怪物横行的世界都要令人不适。这不是野蛮的毁灭,而是对生命形态最极致的亵渎和扭曲。
他没有轻举妄动。驱动器的状态不佳,体内的纳米虫虽被压制但未根除,而眼前这噩梦般的景象,显然不是靠蛮力能解决的。他需要情报,需要找到那个所谓的“磁场庇护所”。
【Attack Ride: Invisible!】
他抽出卡片插入驱动器,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连同气息也一并隐匿。他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穿梭在这座活着的、呼吸着的死亡城市中。他避开那些游荡的改造体,小心地躲避着空中那些令人不适的“翼装飞行器”,循着驱动器中一丝微弱的、与qu能量格格不入的异常波动方向前进。
那波动源似乎位于城市中心,一个曾经可能是大型地标性建筑的地下深处。越靠近那里,周围游荡的改造体数量似乎略有减少,它们的动作也显得更加迟滞。
终于,他来到了一处被巨大金属废墟掩盖的入口前。入口处看似随意地堆砌着瓦砾,但仔细看去,能发现一些巧妙伪装过的传感器和防御武器。更重要的是,站在入口附近,他能明确地感觉到,体内那些如同阴魂不散的纳米虫残留,其活性正在急剧下降,最终彻底陷入了沉寂,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关机”了。
“磁场……真的有效。”门矢士心中稍定。至少,马库斯他们提供的坐标并非空穴来风。
他解除了隐身,显露出身形。几乎在他现身的瞬间,入口处的伪装迅速撤去,露出一个坚固的合金大门,门上的扫描器立刻锁定了他。
“身份不明!立即表明身份!否则将视作敌对目标!”一个紧张但强作镇定的声音从门旁的扩音器传出。
“门矢士。”他平静地报上名字,“马库斯·索恩中尉应该已经先到了。”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确认。过了一会儿,合金大门伴随着沉重的气密声缓缓滑开一条缝隙。
“进来!快!”里面的声音催促道。
士闪身进入,大门在他身后迅速闭合。门内的景象,与外面的炼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份对比,更让人感到心酸。
这是一个巨大的、由旧时代防核设施改造而成的地下避难所。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提供着勉强可供呼吸的空气。灯光昏暗,节省着宝贵的能源。空间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但无论是居住区、医疗区还是物资储备区,都显得异常拥挤和匮乏。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这里的人。
数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少,粗略看去,恐怕真的只有四五百人。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中混合着疲惫、恐惧,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穿着破旧但清洗过的衣服,努力维持着基本的卫生和秩序,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几乎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里。
孩子们安静得可怕,没有嬉闹,只是依偎在大人身边,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士这个陌生人。一些伤患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发出压抑的呻吟。这里缺少药品,缺少食物,更缺少……希望。
“士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马库斯在一名同伴的搀扶下快步走来,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但看到士安然无恙(至少表面如此),眼中还是露出了由衷的欣喜。“您真的来了!太好了!”
他看向士身后,没有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眼神黯淡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
“卡尔的情况?”士直接问道。
“暂时稳定了。”马库斯指向医疗区,“这里的磁场确实抑制了他手臂上纳米虫的活动,但它们就像休眠了一样,无法根除。我们的医生……无能为力。”
士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马库斯将士引荐给了这里的负责人——一位名叫伊莎贝拉·莱恩博士的女性。她曾经是帝国顶尖的生物物理学家,也是这个“方舟”计划的主要设计者之一。她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头发已然花白,面容疲惫,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带着科学家特有的冷静和坚韧。
“门矢士先生,马库斯中尉已经向我汇报了您的情况和新雅典……最后的消息。”莱恩博士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分量,“感谢您为他们做的一切,也感谢您能来到这里。您是我们近半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从外界来的……‘正常人’。”
“这里的情况,比马库斯说的更糟。”士陈述着事实,目光扫过避难所内凄惨的景象。
“是的。”莱恩博士没有否认,“我们依靠着强磁场屏蔽了qu的探测和纳米虫的直接入侵,但这也意味着我们被彻底困死在这里。能源在消耗,物资在减少,尤其是医疗资源……我们甚至无法有效治疗普通的感染。外面的世界……”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如您所见,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世界。qu将地球,变成了它们最大的‘生物重塑工厂’。”
“地球堡垒的传言,只对了一半。”士看着莱恩博士,“这里能屏蔽qu,但也成了最后的囚笼。”
莱恩博士苦涩地点了点头:“我们就像躲在玻璃罩里的最后几只虫子,看着罩子外面扭曲的世界,等待着氧气耗尽,或者……罩子被打碎的那一天。”
士沉默了片刻。他见过无数世界的终结,但像这样缓慢而绝望的窒息,依旧让人感到压抑。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缓缓说道,“必须离开。”
“离开?”旁边一位看起来是民兵队长模样的壮汉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嘲讽,“去哪里?门矢士先生,您也看到了,整个宇宙,还有哪里不是qu的猎场?我们连离开这个星球的飞船都没有!”
士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只是看着莱恩博士和马库斯:“我可以带你们走。去寻找一个新的,未被qu染指的星球。”
此言一出,周围听到对话的幸存者们纷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所取代。新的星球?在qu席卷数千光年的背景下,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新的……星球?”莱恩博士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渴望,有怀疑,也有一丝科学家本能的好奇,“您……能做到吗?”
“我的力量,可以穿越次元。”士指了指腰间的驱动器,“理论上,可以找到qu影响范围之外的世界。但……”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来,“我需要确认,这广阔的宇宙,是否真的还存在那样的‘乐土’。”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地层,望向那布满荆棘的星空。
“而且,在离开之前,我们必须解决两个问题:确保这里的磁场技术可以便携化或复制,以及……找到彻底清除qu纳米污染的方法。”
他的话语在死寂的避难所中回荡,带来了一个近乎渺茫的希望,和一个更加艰巨的挑战。
这五百名人类最后的火种,将所有的目光都投注在这个身着破损品红色西装、身份成谜的旅者身上。他是救世主,还是另一个带来毁灭的幻影?无人知晓。
但在这片绝望的深渊里,哪怕是最微弱的星光,也值得用尽一切去追逐。
门矢士知道,他的下一段路程,将不再是单纯的破坏与路过,而是一场为人类寻找最后家园的、与整个“翕和”宇宙为敌的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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