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便推开房门离去。
房内那种压抑的气场这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醒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肩膀微微一松。
果然如墨瑾昱所说，时间刚好过了一刻钟。
窗外有人轻敲窗棂，声音不大。
醒黛披衣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等映入眼帘的，只有一只黑沉沉的陶碗静悄悄地放在窗台上。
里面盛着一满碗泛苦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汤药。
她低头看着那碗苦汤，没有半分迟疑，直接伸手接过，仰头便一口气饮尽。
入口虽苦，但并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腥涩。
反而还带着一点隐隐的甘甜，直入喉底。
第二天清早。
屋外阳光未明。
天光微亮之间，侍女盼巧照常端着水盆走进屋子。
她像往日一样挑开门帘，脚步轻轻，准备服侍醒黛洗漱。
可当视线落上床榻的那一瞬间。
她整个人顿时僵住，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眼前的一幕。
“啊——”
盼巧猛地惊呼出声，声音带着震惊和慌乱。
她一眼就瞧见了，醒黛背后大片裸露的部分布满了深浅不一、斑驳触目的伤痕。
“姑娘，你这……”
她的声音颤抖着，话语断在喉咙里。
背后几处淤伤尤其明显，青一块紫一块地浮在皮肤之上。
醒黛察觉身后露出太多，连忙迅速将衣领往下拽了几寸，盖住了背后的伤疤。
“你知道是不是？”
她心里明白，盼巧跟在自己身边这些年。
早就不是一个简单不通人情的丫头，一些事情，本就没有打算瞒她。
盼巧先是很犹豫地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
她低声说道：“姑娘愿意告诉我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至于不愿意让我知情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醒黛听罢这番话，心中踏实了些。
她自然也能看出，这些话是发自内心，而非敷衍之言。
但她也同样明白，那些事并非盼巧能插手或是参与得了的。
毕竟在这国公府，小公爷竟然与她这样丫头之间存有隐秘私情。
想到这里，醒黛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不会告诉你全部的实情，有些事情，选择装作什么也不懂才是最聪明的反应。”
盼巧静静地点头，不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瓷罐，轻轻地走到床边，小心地将罐子打开。
她拉着醒黛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背上的伤口。
“擦一擦吧。”
“这样伤口会好得快一些。”
醒黛望着盼巧手中熟悉的药罐，眉头微皱。
她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这是哪来的？怎么以前都没见过？”
“我以为是您提前备下的。”
她如实答道。
她的意思是，如果主子没说，那么这就是主子的秘密。
可是她从未听闻，也从未亲自奉命买下此物。
醒黛听到这话，心中一动，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可能性。
难不成，这只药罐是墨瑾昱放在这儿的？
他前夜留下那碗驱寒疗伤的苦汤。
今晨却把一瓶上好的药膏留在窗口？
醒黛心头微微震动，指尖轻轻掠过瓷罐边缘，心绪复杂不已。
这药膏如此昂贵且精细，绝不是她能买得起的。
难道真的是他……
忘了带回去？
“这个别用了，到柜子里拿原来的那一瓶。”
“好。”
待两人打理妥当，换上了整齐得体的衣物。
整理完毕之后，才一同缓步从房中走出，沿着青石小径来到堂屋吃饭。
屋内桌椅摆放齐整，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桌。
几碟精致的小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时候，秦锦睿也来了。
他身穿一袭威武挺拔的侍卫服，腰间佩剑闪烁寒光。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他一边迈步入屋，一边笑着高声喊道：“妹妹！”
站在一旁准备碗筷的盼巧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地行礼：“公子。”
而坐在桌边安静喝水的醒黛，则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秦锦睿一眼。
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到来。
秦锦睿毫不介意，径直走到醒黛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随即招手让盼巧也为他盛了一碗热粥。
接过之后他低头喝了一口。
随后心情甚悦地说开了话：“昨天啊，发生了一件天大的喜事，我本来第一时间就想要告诉你呢。可是那天晚上舅母和蓠儿已经在家等着我和她们一起吃晚饭了。再后来我又听闻你已经休息了，怕打扰你，也就没有再来找你。”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更加激动了一些，眼睛也亮了起来，继续说道：“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误会尹煊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才终于明白，原来尹兄那样安排是有深意的。我成为皇上亲自提拔的侍卫了，等到那位神医进京之后为我调理了旧伤，届时秋闱的比试，我一定能在众人面前大放光彩！”
然而事实上，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昨晚墨瑾昱就已经告诉过醒黛了。
因此，此刻听着秦锦睿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些时，她的内心其实并不觉得惊讶。
醒黛轻轻地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秦锦睿，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开口说道：“恭喜你，真的替你高兴。”
秦锦睿脑海里突然闪过昨夜尹煊曾说过的一些话，心头有些懊悔之余，也不禁有些羞愧地伸手挠了挠脑袋。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主动承认错误。
“是我不好，是我太冲动太固执了。妹妹，你就不要跟我生气了。”
他说完后顿了一下，又郑重承诺道：“以后我要是遇到事情，一定会先问问你的想法，然后再做决定。而且我已经和舅母还有蓠儿都说了，没有要紧的事，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清净的生活。”
醒黛虽然知道他说的是真情，但听了还是有些难过。
她一向敏感。
尤其是在面对兄长的时候，更容易情绪起伏。
此刻，那些话语虽然不难听，甚至还带着关切之意。
但她总觉得那背后有一种疏离感。
于是她轻轻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说这些干嘛呀？”
“你不是要当别人家的哥哥了嘛。”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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