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崩裂的刹那，叶凌霄的精血尚未落尽，最后一片光膜便如枯叶般卷起，边缘焦黑，无声碎裂。那口喷出的血雾还未散开，已被旋涡边缘的黑雾吞噬，连涟漪都未激起。他右臂猛然一沉，残剑自掌中断开，半截剑锋直坠祭坛裂缝，另一截仍被他死死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发出脆响。
沈清璃的手指滑过他衣角，指尖只来得及勾住一片布料，便被横扫而来的力道掀离地面。她双目失焦，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喉间溢出一缕血丝，在吸入旋涡的瞬间凝成细珠，悬空一颤，随即碎成血雾。
叶凌霄左脚猛蹬祭坛石面，借残存灵力将残剑钉入地缝。剑尖与石骨相撞，迸出一星暗火，竟短暂滞住了下坠之势。他的身体被拉成斜线，肩胛抵住剑柄，五脏仿佛被无形之手挤压移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骨深处传来钝痛。可不过半息，整块祭坛石面龟裂，残柱轰然倒塌，碎石尚未落地，已被旋涡吞没。
两人身形一沉，彻底坠入黑色旋涡中心。
气流如刀，贴着皮肤刮过，不是风，而是某种粘稠的阻力，裹挟着身体不断旋转。叶凌霄试图闭眼稳神，却发现眼皮沉重如铁，眼球被外力强行撑开，视野扭曲成螺旋状的暗影，祭坛的轮廓在头顶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点微光，彻底消失。
体内灵力早已枯竭，经脉干涸如裂土。他想调动剑心残念，却发现识海也被压迫，神识像被浸入深水，每一个念头都缓慢滞涩。他咬破舌尖，痛感传来，却迟了半拍，仿佛痛觉从远处传来，经由层层阻隔才抵达意识。
沈清璃的身体在不远处翻转，衣袖撕裂，手臂裸露处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那是九转天医诀最后残存的护脉之息。她的手指无意识抽动，指尖微光一闪即逝，显然是在本能运转残诀护心。她的头偏向一侧，发丝缠绕在唇边，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叶凌霄伸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两人之间距离忽远忽近，时而贴近，时而被气流撕开。他只能凭着残存的感知，确认她仍在旋涡之中，未被彻底吞噬。
压力持续加剧。他的耳膜先是一阵尖鸣，随后骤然失声，世界陷入诡异的寂静。紧接着，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尚未离口，便被四周的黑雾吸走。他感到脊椎被扭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仿佛身体正在被某种力量重新塑形。
就在这近乎昏迷的边缘，一道声音响起。
不是从耳中传来，而是直接出现在识海深处，像一根细针，缓缓刺入意识。那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没有语言，却带着某种节奏，与祭坛崩解前最后一瞬的地脉波动隐隐相合。叶凌霄猛地一震，残存的剑心本能捕捉到那节奏的异常——它不属此界，却与龙脉的节律有微妙共振，仿佛某种被篡改的咒音。
他强忍剧痛，在识海中默记那节奏的起伏。每一次重复，都让他的神识更加混乱，可他不敢停。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能辨明旋涡本质的线索。
那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如低语贴耳，时而如洪钟震颅。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摇摆，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都被那节奏强行打散。可就在某一瞬，那声音突然停顿。
短暂的寂静中，他感到一只手触到了他的掌心。
沈清璃不知何时已贴近，她的指尖冰凉，指腹带着血污，在他掌心缓慢划动。一下，两下，三下，接着是短促的折线。他认出了那符纹的起笔方式——是医修的禁言符残式，意为“不可听、不可应”。
她的手指停顿片刻，又继续划动，动作越来越慢，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最后一个笔画未完成，她的手便垂落下去，身体再次被气流卷开，翻转着远离。
叶凌霄心头一紧，挣扎着抬手，却无法追上她的轨迹。他的视线模糊，只能依稀看见她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再无声息。她的双目紧闭，脸上血色尽失，唯有指尖残留的符纹余温，在黑暗中微弱闪烁。
那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节奏变了。不再是单调的循环，而是加入了新的段落，像某种回应。叶凌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识海如被重锤敲击，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画面——断裂的石阶、裂开的玉佩、倒转的星轨……这些画面并非记忆，而是被那声音强行植入的幻象。
他猛地咬牙，舌尖再次破裂，痛感让他短暂清醒。他不再试图抵抗那声音，而是将全部残存的意志集中在那节奏的节点上，试图分辨其中的破绽。他知道，若再这样下去，他的神识将彻底崩解，连最后的清明也会被吞噬。
他的左手仍紧握着那半截残剑，剑柄早已被血浸透，滑腻不堪。可他没有松手。剑虽毁，但它是他与现实唯一的锚点。只要还握着它，他就还没有完全沦为那声音的傀儡。
旋涡仍在旋转，压力未曾减弱。他的呼吸越来越浅，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砂砾。胸腔内闷痛难忍，心跳微弱而紊乱。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可就在这濒临溃散的瞬间，他察觉到那声音的节奏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仿佛在某个节点，它不得不暂停一瞬，才能继续运转。
就像……某种阵法在汲取力量时的间隙。
他的瞳孔微缩，残存的意识猛地抓住这一点破绽。他不再被动承受，而是尝试在心中以剑气的节律去模拟那迟滞的瞬间，试图干扰其运行。
那声音戛然而止。
黑暗中，一片死寂。
叶凌霄的意识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他感到沈清璃的身体再次靠近，她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微弱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
他的右手仍紧握残剑，左手缓缓抬起，试图触碰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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