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指缝间渗出来，顺着掌心往下滴，在地上洇出一滩暗红。陆无尘靠在墙角，呼吸像被谁用钝刀子割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往肺里灌铁砂。
他想动，但身体比酒坛子还沉。
“白璃……还在打。”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视线模糊中，他看到她银发翻飞，狐火如流星划过黑暗，一次次将扑来的镜像逼退。可她的动作已经慢了半拍，气息也不再稳定。
“撑不住了……”他咬牙，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早已不听使唤。
胸口的咸鱼玉佩碎成几块，裂纹间还残留着微弱的灵光，像是快要熄灭的萤火虫。
“系统爸爸……”他试着呼唤，却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你要是现在能给我来个‘躺平十分钟’的任务，我一定给你刻牌位。”
【……】
没有回应。
他闭上眼，意识像是被扔进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不断下沉、旋转，过往的画面一幕幕浮现。
——七岁那年，他在祠堂外偷吃供果，结果引动天地异象，成了全族焦点。
“废物也会引来灵气暴动？”有人嘲笑。
“怕是走火入魔了吧？”
“关我屁事。”他当时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回怼，“我又不想当什么天才。”
——后来，掉下悬崖，摔进山洞，醒来后发现身上多了一个叫“咸鱼逆袭系统”的玩意儿。
“任务：今天啥都不干，躺平三小时。”
“奖励：灵田空间解锁。”
“这系统也太懂我了。”他躺在草堆上，看着头顶破洞透下的月光，第一次觉得人生还有点意思。
——第一次种出变异灵药，他随手撒了几颗种子，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长出来的不是草，而是能治断肢续骨的“再生藤”。
“系统爸爸，你真是我的亲爹。”
——后来在万丹大会上，别人炼丹拼死拼活，他坐在角落嗑瓜子，等所有人失败后才慢悠悠掏出一颗“变异黄豆”，当场让主考官惊掉下巴。
“这都能行？！”
“顺其自然嘛。”他耸肩，“我就是随便种种。”
——再后来，白璃追着他满街跑，说要跟他定道侣之约，他一边逃一边喊：“我不修仙，我只想躺着喝酒。”
“那你倒是别救我啊！”白璃气得尾巴炸毛。
“我这不是一时心软嘛……”
回忆到这里，陆无尘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那个只想躺平的废物，变成了必须扛起责任的人。
“可我真的……好累啊。”
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飘远。
耳边传来白璃的声音，焦急而嘶哑：“坚持住！撑一下！”
她还在战斗。
而他，却只能在这里躺着。
“不行……不能这样。”
他咬破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
“我可是种田系主角……”他低声呢喃，“杂草也是宝。”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看向胸口的灵田空间。
那片小小的土地依旧安静地悬浮在体内，只是此刻显得格外遥远。
“灵田……”他尝试调动神识，试图联系那片熟悉的土地。
一开始毫无反应，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但他没放弃，一遍遍地尝试，像当初刚觉醒系统时那样，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抓住。
忽然，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愣住了。
“系统……”
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应到灵田深处有东西在轻轻震动，就像是一颗种子，正在努力冲破土壤。
“小芽……”他脑海中闪过之前看到的画面。
酒葫芦滚落之后，停在一株刚刚冒头的小芽旁，那株小芽轻轻摇晃，在微弱的光线下舒展叶片。
“它……还在生长。”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心头猛地一震。
“对啊，我从来都不是靠硬拼赢的……”
他咧嘴一笑，嘴角带血，却笑得像个终于开窍的傻子。
“我是种田流，是摆烂流，是反套路流……我不是那种冲上去硬砍的类型。”
“所以，为什么我要跟它们硬碰硬？”
他闭上眼，不再想着去战斗，而是任由思绪沉入心底最深处。
“系统爸爸，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拼命……但这次，能不能让我换个方式，试试看？”
他放下了所有执念，不再挣扎，不再焦虑，只是静静地等待。
就像当初躺在草堆上看月亮一样。
“叮——”
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像是风铃，又像是雨滴落在屋檐。
他笑了。
“来了。”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隐约感觉到灵田空间中，某处光纹悄然亮起，如同星火初燃。
而在外界，白璃正被三只镜像怪物围攻，她咬紧牙关，挥动狐火，火焰在空中交织成网，将其中一只逼退。
但她知道，撑不了多久了。
“陆无尘……你要是敢在这时候睡过去，我就把你吊在树上晒三天！”她怒吼。
下一秒，地面忽然一阵轻微震动。
她回头一看，只见陆无尘依旧靠着墙，双眼紧闭，仿佛真的昏死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他手中的酒葫芦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绿色的光芒从葫芦口缓缓升起，化作一片细小的叶影，在空气中轻轻飘荡。
白璃瞳孔一缩。
“灵田……动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某种力量，正在悄悄苏醒。
而那些原本步步紧逼的镜像怪物，忽然齐刷刷顿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远处的黑雾，也开始微微波动。
空气中的压抑感，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撕开了一道裂缝。
酒葫芦中的绿叶轻轻一转，缓缓落下。
正落在陆无尘的手心里。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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