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沉寂的校园。白日的喧嚣早已退潮，只剩下晚风在树梢低语，和远处宿舍楼零星透出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微光。白日里被阳光炙烤过的操场跑道，此刻还残留着些许余温，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在微凉的夜风中蒸腾。
而更清晰、更醉人的，是沿着操场边缘那一排栀子花树送来的馥郁香气，甜而不腻，丝丝缕缕，乘着夜风，像无形的小钩子，轻轻搔刮着行人的心尖，带来一种慵懒又悸动的痒意。
两道身影在跑道上匀速移动着，是孙毅和丁玲。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夜跑。孙毅那个比较高大的身影在前，步伐沉稳有力，呼吸略重；丁玲则像只轻盈的鹿，紧紧跟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黑色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脸颊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在朦胧的路灯光晕下显得格外生动。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交织，默契地享受着运动后的疲乏与舒畅。
终于停下脚步，孙毅走向跑道旁的小卖部，暖黄的灯光映出他挺拔的轮廓。他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瓶身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拧开瓶盖，很自然地先递给了正弯腰扶着膝盖喘气的丁玲。
“喏，喝点吧，别累着自己。”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哑。
丁玲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仰头就灌。冰水滑过喉咙，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像只解渴的小猫。喝到一半，她停下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然后很随意地将剩下的半瓶水递还给孙毅，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孙毅看着她递过来的水瓶，瓶口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度和湿意。他什么也没说，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接过瓶子，仰头，喉结滚动，咕咚咕咚几下，就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瞬间驱散了胸腔里的燥热，也带走了最后一丝疲惫。空瓶被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轻微的“哐当”声。
两人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默契地走到操场中央柔软的草坪上，找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孙毅伸展着长腿，双手撑在身后；丁玲则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孙毅。
夜空如同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天鹅绒，上面缀满了细碎的钻石。城市的灯火让星光显得不那么璀璨，却别有一种静谧的温柔。栀子花的香气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缠绕在两人之间，混合着青草的气息和彼此身上运动后的微汗味道，形成一种独特而亲昵的氛围。
丁玲像只终于找到温暖港湾的小猫，身体开始不安分地往孙毅那边蹭。先是肩膀轻轻靠过去，见孙毅没有反应，胆子便大了起来，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脑袋试探性地往他肩窝里拱，手臂也悄悄环上他的腰。
孙毅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算了，他想，反正都是男女朋友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吧。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手臂也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缓慢。虫鸣在草丛里低吟，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谈笑。他们就这样依偎着，沉浸在星空的辽阔与栀子花香的包围中，各自的心事如同夜空中的流云，无声地飘过。
不知过了多久，丁玲埋在孙毅颈窝里的脑袋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孙毅……”
“嗯？”孙毅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丁玲抬起头，彩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清亮，映着点点星光，也映着他清晰的身影。她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迷茫。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还emo上了？
“你说……”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要是我们当初……在空洞里或者在学校里谁都没有认出对方，再以后我们都忘记了我们以前的记忆，那么现在的我们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孙毅心中荡开涟漪。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如果”。操场上微凉的风拂过他的面颊，带来一阵栀子花的甜香。
“嗯……”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思考后的沉稳，“我们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他感觉到怀里的女孩身体似乎绷紧了一点。
“也许，我们会相识，会相认，会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甚至是不错的朋友。”他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地陈述着另一种可能性，“但是，我们都忘记了彼此。忘记了一起长大的点滴，忘记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秘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其实又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感觉到丁玲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
“我们的人生轨迹，或许会在某个空洞或者某间教室里短暂地交汇在一起，共同经历一些事情……”孙毅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命运的沉重感，“但交汇之后，也可能在下一刻，因为某个选择，某个任务，甚至某个意外……就轻易地分离，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就像两条交叉的线，过了那个点，就只会越走越远。”
“陌生人……”丁玲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彩色的眼眸里蒙上一层水汽，在星光下闪烁，“那么……现在的我们呢？”她猛地抬起头，急切地看向孙毅，“现在的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分离？”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诸葛黠告诉她，她们能在一起多半是双子星的功劳让他们锁在一起了，要是没有这个东西孙毅早忘记你了，所以其实你们的关系并不算太好，有些事情你可以跟他聊一聊，这样有助于身心健康。
孙毅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低头，深深地看进她那双盛满了不安和依赖的彩色眼眸里。那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脸，只有他。
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不会的。”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搂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份承诺直接烙印进她的骨血里。
“真的？”丁玲追问，像寻求保证的孩子。
“真的。”孙毅语气坚定。
“那你发誓！”她不依不饶，仰着小脸，眼神执拗。
看着她这副模样，孙毅心底最后一点无奈也化成了柔软的宠溺。他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好好好，我发誓。”他举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姿态，语气认真又带着哄劝，“我孙毅发誓，我们以后，不会分离。”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
丁玲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重新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像一朵在夜色中悄然绽放的栀子花。她满意地哼唧了一声，将脸重新埋进孙毅的颈窝蹭了蹭，然后忽然又抬起头，眼神狡黠地闪着光。
“那还差不多……对了，”她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低一下头。”
“怎么了？”孙毅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微微低下头。
他后面的话还没问完，就被一个温软湿润的触感堵了回去。丁玲仰起脸，飞快地、准确地吻上了他的嘴唇。那触感是如此的熟悉，带着她独有的清甜气息，像电流瞬间窜过他的四肢百骸。他微微睁大了眼，近距离地看着她。月光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她长长的睫毛轻颤着，那双独一无二的彩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他有些错愕又瞬间柔和下来的脸，里面盛满了全然的依赖和爱恋，仿佛她的整个世界，此刻只有他一人。
短暂的惊讶过后，孙毅的眼神迅速被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笑意取代。他低笑一声，不再犹豫，一手轻轻捧住她的后脑，低头，深深地、认真地回吻了过去。
月光如水银般流淌，温柔地包裹着操场上依偎的两人。
栀子花的香气在夜风中愈发浓郁，甜蜜得令人心醉。虫鸣似乎也识趣地低了下去，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这静谧美好的星夜下，奏响着只属于他们的无声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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