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饭时，趁着全家都在，林宝珠清了清嗓子宣布：“咱们买辆牛车吧。”
“哐当——”
好几双筷子齐齐掉在了桌上。
在这个年头，牛车有多金贵？
不说整个大河村就村长家有一辆，单说价钱——林大伯家娶孙媳妇，聘礼加上酒席统共花了十两出头，在村里已经算顶体面的排场了。
一辆牛车，光那头牛少说就得十五两银子，再加上车架，怎么也得四五两，零零总总算下来，没二十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这价钱，都够给家里两个小子娶媳妇了。
林宝珠原以为家里人多少会劝阻两句，连说辞都想好了。
谁知冯氏回过神，第一句话不是反对，而是问：“宝儿，银钱够不够？”
不等她回答，老太太已经风风火火冲回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陶罐。
“哗啦——”
一堆碎银和铜板倒在桌上。
这都是林五郎和林宝珠平日给的孝敬银。老太太总念叨要攒着当棺材本，这会儿却一股脑全掏了出来。
“娘，不用。”林宝珠将老太太的银子推回去：“我手头有钱。”
见老太太还要坚持，她只能卖乖道：“你是我娘，我还能跟你客气呀，银钱不够我肯定跟你要。”
冯氏之所以担心她没钱，其实是因为林宝珠怕她到处炫耀招人眼红，赚了钱总往少了报。
告诉顾时，也是不想他担心银子的事没日没夜的抄书。
不过好像说了也没用，那人该抄的书一点没少。
既然买牛的事全家都没异议，那她说自己还想盖间屋子给顾时和大毛他们做书房，再把浴室和茅房推了重盖肯定也没问题的叭！
林家众人：……他们家都这么有钱了吗？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这阵子先别去开荒了，先把挨着我那屋旁边的地整一下。”
小六居然来真的。
林大郎立马拍胸脯保证：“幺妹你放心，哥几个今天就能把地整出来。”
“那辛苦大哥了。”
林二郎扼腕，居然让大哥抢了表现的机会。
吃过早饭，林宝珠回屋换了身利落衣裳，准备去镇上买牛。
一推门，就见顾时站在院子里。
“我陪你去。”他道。
林宝珠摆手：“你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在家歇……”
顾时：“我会相牛。”
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不过，林宝珠狐疑地打量眼前清隽的少年——宽袖长衫，浑身上下都透着书卷气。
就这？会挑牛？
哦，他还真会！
林宝珠看着旁边牵着牛闲庭信步走在大街上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咋啥都会啊？”
“之前同我爹一起来买过骡子。”
顾时的语气同平时一般平平淡淡，嘴角却悄咪咪勾起了个弧度。
可惜没条尾巴，不然估计也得翘起来。
林宝珠看在眼里，笃定道：“有一件事你肯定不会。”
顾时疑惑的扭头：“什么？”
他可以学。
林宝珠眨眨眼：“生孩子。”
顾时：……
与此同时，赵氏带着大妞到了赵家。
“咋现在才来？”
母女两刚迈进赵家门槛，赵母就劈手夺过篮子。指头扒拉两下，见里头只有一把青菜和几个鸡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赵柳氏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大姐和大妞难得回来一次。”
赵母想到什么，把到嘴的怒骂咽了回去。
“大姐你别多想，二姐和三姐今儿没回来，娘是生她们气呢。”柳氏笑着打圆场：“饭都做好了，你没到娘都不让大家动筷，快进屋吧。”
赵氏有点受宠若惊：“我那还有一块布，今儿不太好拿出来，改明儿我让大妞送来，弟妹你给娘做身衣服。”
老太太知道她要回娘家，吃完早饭就端个板凳坐在门口守着，她都没敢太早出门，哪里还敢多拿东西。
就是那把青菜还是让大妞去摘的。
“大姐有心了。”柳氏说着撇了眼低着头绞衣角的大妞，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大妞一转眼都成大姑娘了，可说亲了？”
“还没，不过我婆婆最近在帮她相看。”
“大姐不是我说你，你婆婆偏心你家小姑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妞的事还是得你自己上点心才行。”
“可是……”
“可是啥，大妞是你生的，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婚事本就该你说了算。”柳氏眼中闪过鄙夷之色：“不说这个，先去吃饭吧。”
说是过寿，堂屋里就摆了一桌，桌上也只有一道是肉菜，想到林家隔三差五的吃肉，赵氏心里愧疚极了。
赵家有规矩，女人是不能上桌的。赵氏一进门，习惯性地就要领着大妞往厨房去，却被柳氏一把拉住。
“今儿不分桌！”柳氏笑得热络，硬把赵氏按在下首的条凳上，又拽过大妞，往赵老三身边推，“大妞坐这儿，挨着你舅。”
大妞局促地攥着衣角，小声道：“谢谢舅母……”
“嗐，自家人客气啥！”柳氏亲热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朝坐在大妞另一边的青衫少年努努嘴，“这是舅母娘家的侄子，柳仁，比你大四岁，你跟着福贵他们喊‘表哥’就成。”
大妞还没反应过来，柳仁已经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表妹。”
那眼神黏腻得像沾了糖的蛛丝，大妞后背一凉，下意识看向赵氏。
赵氏皱眉：“看我干啥，叫人啊！”
大妞咬了咬唇，低头盯着鞋尖，声若蚊蝇：“……表哥。”
“行了，吃饭！”赵父一发话，席间顿时热闹起来。
“表妹，你别光顾着吃饭，来，吃肉。”柳仁说着用自己吃过的筷子夹起一片肉放进大妞碗里。
大妞盯着那筷子上的饭粒，一阵反胃。
“我们仁儿就是会照顾人。”柳氏笑着道。
接下去赵母和柳氏开始一唱一和地夸柳仁“性子稳重”，赵父偶尔附和两声。
大妞盯着自己的碗，食不知味。
吃过饭，赵氏被赵母叫进正屋说话，大妞默默收拾碗筷。旁边突然贴上来一道影子：“表妹，我来帮你。”
“不，不用。”大妞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松，盘子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她下意识去捡，手却被人一把握住。
“表妹小心，仔细划伤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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