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这鬼地方像一泡馊掉的粥,黏糊糊糊在天地间。
青石板路被马蹄和时光踹得坑坑洼洼,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活像一堆瞎眼的瞳孔。
空气味儿更绝,一股子熟过头的肉包子味搅和着马粪、尘土,还有点儿……什么玩意儿烧糊了的焦臭。
就眼前这栋二层小楼,歪歪斜斜杵在那儿,招牌上的漆皮翘得能刮下来当刀片使。
门开着,里头透出点昏黄的光,还有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吵嚷声飘出来,像一群喝醉的苍蝇在开他娘的联谊会。
我,赵小乙,是个驿卒。
说白了,就是跑腿送信的。
这活儿能把人跑成一副骨头架子,还得镶上两颗浑浊的眼珠。
今儿个怀里揣着封烫金边的公文,指名要交给这儿一个叫佟湘玉的娘们儿。
操蛋的是,这信捏在手里感觉不对劲,沉甸甸甸,不像寻常纸张,倒像塞了块小铁片。
我抬脚迈过门槛,没推门,门本来就他妈敞着。
里头的光景差点让我把昨夜的隔夜饭呕出来。
厅堂里,几张破桌子边围着一圈奇形怪状的人。
一个穿着绸衫、额头上能榨出二两油的中年汉子,正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额说老白!你这账算得不对!上月赊的酒钱,利滚利,该是这个数!”他手指头戳着桌上摊开的一本烂账簿,几乎要捅穿。
被叫做老白的那位,倚在柜台边,手里捏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个酒壶,眼皮都懒得抬:“佟掌柜,您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可上上月您家屋顶漏雨,是不是我冒雨上去拾掇的?工钱怎么不算?”
另一边,一个穿着短打、眼神亮得吓人的姑娘,叉着腰,对着一个穿着长衫、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吼:“吕轻侯!哦不,吕秀才!你说!昨儿是不是你又把抹布跟我的束胸带洗混了?!”她嗓门尖利,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那吕秀才脸涨得通红,嘴张合了几下,没吐出半个字,最后挤出一句:“芙……芙妹,非礼勿言,非礼勿视……”
“视你个头!”那姑娘——看来就是郭芙蓉了——更来气了。
角落里,一个胖厨子拎着把油腻腻的勺子,愁眉苦脸地对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抱怨:“小贝啊,你说这反……反什么物质高汤,它咋就勾不起芡呢?”
那小女孩,莫小贝,老气横秋地叹口气:“大嘴叔叔,都跟你说啦,心境!要心怀宇宙!你老惦记着东街张寡妇家的烧饼,这汤能好喝才怪!”
还有个清秀姑娘,安静地坐在窗边穿针引线,偶尔瞟一眼吵吵嚷嚷的众人,轻轻叹口气,低低唤一声:“师兄……”这大概是祝无双,叫的该是白展堂。
而我,就站在门口,像根被雷劈过的木头桩子。
这他娘的是客栈?这分明是个人间菜市场,还是那种专门处理报废情绪的。
“喂!那个谁!住店还是打尖?”柜台后的白展堂终于注意到了我,扬了扬下巴。
他眼神里带着点警惕,还有种……怎么说呢,像是见多了我这种一脸霉相的不速之客。
我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掏出怀里那封怪信:“送信。给佟湘玉,佟掌柜。”
一瞬间,整个客栈好像被施了定身法。
拍桌子的不动了,吵架的熄火了,研究高汤的也愣住了。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在我手上那封信上。
佟湘玉,那个拍桌子的中年……哦不,女掌柜,脸上的肥肉(或者该叫富态?)抖动了一下,挤出一个算不上热情的笑容:“哎呦,送信的?额就是佟湘玉。这信……哪儿来的?”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把信递过去。
她接过,手指触到信封时,明显顿了一下,那沉甸甸的感觉让她眉毛跳了跳。
“谁……谁送来的?”她问,声音有点发紧。
“驿丞交代的,说是……京城来的。”我照实说,心里却嘀咕,京城来的信,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还夹带私货?
佟湘玉捏着信,没立刻拆,眼神飘忽地扫过众人。
老白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抹布搭在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捻着。
郭芙蓉和吕秀才也忘了吵架,互相看了一眼。
李大嘴挠着他的大脑袋。
莫小贝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连窗边的祝无双也停下了手里的针线。
这气氛,不对劲。
非常他娘的不对劲。
佟湘玉干笑两声:“那个……展堂啊,带这位……驿卒兄弟去那边坐下,倒碗水喝。额……额去后面看看信。”
说完,她捏着信,像捏着个烫手山芋,转身就要往后院溜。
“掌柜的!”白展堂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急,“啥信啊这么要紧?还得背人看?该不会是……你那个远方表叔又找你借钱吧?”
佟湘玉身子一僵,回头瞪了老白一眼:“胡说啥呢!额……额是去看看后厨的汤!”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封被佟湘玉紧紧攥在手里的信,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没错,就是动了一下,像个活物在挣扎。
然后,刺啦一声,信封一角竟然裂开,一道刺眼的金光从里面迸射出来,伴随着一阵细微但尖锐的、类似金属刮擦的嗡鸣声!
“哎呀妈呀!”佟湘玉吓得手一抖,信掉在了地上。
那信落地的瞬间,金光更盛,嗡鸣声也变大,整个信封开始剧烈颤抖,好像里面关了个想要破壳而出的怪物。
所有人都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地上那封作妖的信。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李大嘴往后缩了缩,勺子挡在胸前。
郭芙蓉倒是胆大,凑近一步,狐疑地打量着:“咦?这信成精了?还是里面装了只金壳蟋蟀?”
吕秀才皱着眉头,眼神放空,结结巴巴地分析:“按……按《山海经》所述,异物显形,必有征兆……此光灼灼,其声铮铮,莫非是……是……”
“是个屁!”白展堂一个箭步挡在佟湘玉身前,眼神锐利地盯着那封信,“掌柜的,这信邪门,离远点!”
莫小贝却兴奋地拍手:“哇!金光闪闪!会不会是宝藏图?”
祝无双也站起身,手里捏着针,紧张地看着。
我他妈的也懵了。
送信送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信自己会发光还会叫的。
这七侠镇,这同福客栈,果然名不虚传——专产幺蛾子!
那信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金光闪烁不定,嗡鸣声变得刺耳。
突然,信封彻底撕裂,一个扁平的、金色的、刻满奇怪花纹的小铁片从里面滑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金光和嗡鸣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客栈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那个小铁片。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反射着昏暗的光线,上面的花纹复杂而诡异。
白展堂小心翼翼地用脚尖碰了碰铁片,没反应。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掌柜的……这花纹……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佟湘玉脸色铁青,声音发颤:“在……在哪儿?”
白展堂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佟湘玉,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好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宫……宫里?”佟湘玉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被旁边的郭芙蓉扶住。
吕秀才倒吸一口凉气:“大内?禁宫?难道这信是……”
李大嘴一脸茫然:“宫里?宫里的信使也吃咱们这儿的麻辣鱼鳞不成?”
莫小贝眨着眼:“白大哥,宫里的人为啥给佟湘玉送个铁片片?是免死金牌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宫里?这小小的同福客栈,怎么跟宫里扯上关系了?还用的是这种诡异的方式?
我他妈就是个送信的,可别卷进什么杀头掉脑袋的破事里!
佟湘玉猛地抓住白展堂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展堂!额滴神呀!是不是……是不是那边……找来了?”
白展堂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冷静,但眉头也锁得紧紧的:“别慌,掌柜的。说不定……是误会。”
但他自己的声音也透着一丝不确定。
郭芙蓉看着这俩人打哑谜,不耐烦了:“哎呀!什么宫里宫外的!不就是个铁片片吗?瞧把你们吓的!让我看看!”说着就要弯腰去捡。
“别动!”白展堂和佟湘玉同时喝道。
郭芙蓉的手僵在半空。
吕秀才赶紧把她拉回来:“小郭!不可造次!此物来历不明,吉凶未卜,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计议个屁!”郭芙蓉甩开他,“这玩意儿差点晃瞎我的眼,我倒要看看它是个什么妖怪!”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祝无双,轻轻“咦”了一声,指着那个铁片:“师兄,你们看,那花纹……好像在动?”
众人闻言,又齐刷刷看向地面。
果然,那铁片上的花纹,似乎……真的在极其缓慢地移动、扭曲,像是有生命的脉络在微微搏动。
虽然变化细微,但在这种死寂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瘆人。
白展堂脸色更难看了,他慢慢站起身,把佟湘玉往后挡了挡,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这位……驿卒兄弟。这信,你接手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交代过什么?”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摇头:“没……没有啊。就是驿丞给的,说送到同福客栈,交给佟掌柜,别的啥也没说。”
我心里骂娘,早知道这信这么邪门,给双倍脚钱我也不接这趟活儿!
“这就奇了怪了……”白展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宫里的东西,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送过来……还他妈会动……”
佟湘玉带着哭音:“展堂,额害怕……是不是额爹……”
“掌柜的!”白展堂打断她,使了个眼色,“先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有人恶作剧?”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李大嘴凑过来,小声道:“老白,要不……拿去让对面东街那个算命的老瞎子瞧瞧?他不是号称能通阴阳吗?”
“通你个头!”白展堂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老瞎子上次还说你有帝王之相呢!你倒是当个皇帝给我看看?”
李大嘴讪讪地缩了回去。
莫小贝却兴奋地扯了扯白展堂的衣角:“白大哥!会不会是啥藏宝图的钥匙?就像戏文里演的!咱们要发财啦?”
“发棺材还差不多!”佟湘玉带着哭腔骂了一句。
我看着这一屋子乱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溜!赶紧溜!
这浑水太深,不是我这个小驿卒能蹚的。
钱没赚几个,再把命搭进去,太不值当了!
我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干笑道:“那个……佟掌柜,信……信我已经送到了,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哈?”说完,转身就想往外溜。
“站住!”
白展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身子一僵,定在原地,心里叫苦不迭。
操!果然被沾上了!
白展堂走到我面前,脸上没了之前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江湖人的精明和压迫感:“兄弟,对不住啊。这事儿没弄清楚之前,恐怕……还得委屈你在店里歇会儿。”
“为……为什么?”我试图挣扎,“我就是个送信的!”
“就因为你是个送信的。”白展堂皮笑肉不笑,“这信是你送来的,现在出了这么档子怪事,你总得等我们搞明白了再走吧?万一……这铁片片待会又活了,或者里面蹦出个妖精,我们找谁问去?”
郭芙蓉也叉腰堵在门口,虽然眼里还有点好奇,但立场很坚定:“就是!想跑?没门儿!这事儿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吕秀才在一旁点头附和:“然也!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兄台还是暂且留步,以策万全。”之乎者也得让人头疼。
李大嘴挥了挥勺子:“留下!等我研究明白这铁片片能不能入菜!”
莫小贝笑嘻嘻地:“驿卒哥哥,别怕嘛,说不定真好玩呢!”
祝无双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针线筐往旁边挪了挪,那意思很明显:门在那儿,但你过不去。
我看着这一圈人,心里瓦凉瓦凉的。
完了,上了贼船了。
不,是掉进贼窝了!
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
佟湘玉这会儿也缓过点神,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换上一副客栈掌柜的职业笑容,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哎呦,这位驿卒兄弟,你看……这事儿闹的。展堂说得对,你就先住下,房钱饭钱都好说!等额们把这……这铁疙瘩弄明白喽,一定重重谢你!”
谢我?我看是卸我才对吧!
我心里吐槽,但形势比人强,只好哭丧着脸:“那……那好吧。不过我声明啊,这信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个跑腿的!”
“知道知道!”佟湘玉连连点头,然后指挥道,“展堂,先把这个……这个圣物请到后面去,用红布包起来!小郭,秀才,你们去把门口守好了,别让闲杂人等进来!大嘴,去做几个好菜,给这位……怎么称呼?”
“赵小乙。”我有气无力地答。
“哦,给小乙兄弟压压惊!小贝,一边玩去!无双,照看着点!”佟湘玉一番安排,倒是恢复了点掌柜的风范,虽然手指头还在微微发抖。
白展堂小心翼翼地用抹布垫着手,捡起那个还在微微搏动花纹的铁片,像捧了个祖宗牌位似的往后院走。
佟湘玉赶紧跟了上去。
郭芙蓉和吕秀才互相看了一眼,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
李大嘴嘟囔着“这玩意儿能炖汤吗”,钻进了厨房。
莫小贝冲我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祝无双则继续坐下穿针引线,但眼神不时瞟向后院。
我被晾在厅堂中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的紧张和诡异。
我找了个角落的凳子坐下,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操他妈的七侠镇!操他妈的同福客栈!老子这次要是能全须全尾地出去,以后绕着这鬼地方走!不,绕着整个七侠县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客栈里异常安静,只有后院里偶尔传来佟湘玉和白展堂压低声音的争执,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肯定跟那铁片有关。
郭芙蓉和吕秀才在门口也是大眼瞪小眼,没了平时的吵闹。
李大嘴端出来几盘菜,摆在桌上,招呼我:“喂,送信的,吃饭了!”
我看着那油汪汪的炒青菜和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肉,一点胃口都没有。
“放心,没下毒!”李大嘴撇了撇嘴,“就是手艺潮了点。”
我勉强扒拉了两口,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佟湘玉一声压抑的惊呼,接着是白展堂急促的说话声。
门口郭芙蓉和吕秀才立刻竖起耳朵。
连祝无双也放下了针线。
我也紧张起来,伸着脖子往后院方向看。
帘子一掀,白展堂先走了出来,脸色凝重。
后面跟着佟湘玉,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表情却有点奇怪,混杂着恐惧、犹豫,还有一丝……决绝?
“掌柜的,咋样了?”郭芙蓉迫不及待地问。
佟湘玉没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厅堂中央,看了看我们几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额决定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
“额要上京!”佟湘玉一字一顿地说。
“上京?!”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掌柜的!你疯啦!”白展堂第一个反对,“京城那地方是咱们能去的吗?万一……”
“没有万一!”佟湘玉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这铁片片……这信……就是冲着额来的!额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躲过去!额不能再连累客栈,连累大家了!额要上京,去找额爹问个清楚!”
“你爹?”郭芙蓉好奇地问,“佟掌柜,你爹不是在汉中开镖局吗?怎么又跟京城扯上关系了?”
佟湘玉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额……额爹他……哎呀,你们别问了!反正额必须去!”
白展堂眉头紧锁:“掌柜的,就算要去,也不能你一个人去!这路上危险重重……”
“额跟你一起去!”郭芙蓉立刻跳出来,一脸兴奋,“京城哎!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吕秀才赶紧拉住她:“小郭!京城乃是非之地,人心叵测,况且路途遥远……”
“怕什么!”郭芙蓉甩开他,“本女侠武功盖世,正好去京城行侠仗义!”
李大嘴也凑热闹:“掌柜的,带上我呗!我去京城学学新菜式!”
莫小贝蹦着高:“我也去我也去!京城肯定有好玩的!”
祝无双担忧地看着佟湘玉:“掌柜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厅堂里顿时又吵成一团。
我缩在角落,心里盘算着:他们要上京?那我是不是可以趁机开溜了?
就在这时,佟湘玉的目光突然落在我身上,看得我心里一毛。
“小乙兄弟……”佟湘玉脸上又堆起那种假笑,“额看你脚力不错,又是驿卒,对路途肯定熟悉……要不,你陪额们走一趟京城?额付你工钱!双倍!不,三倍!”
我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操!怕什么来什么!
“不行!”我脱口而出,“我就是个送信的,京城那么远,我……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吗?”白展堂冷冷地戳穿我。
我:“……”
佟湘玉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泪说来就来:“小乙兄弟啊!你就行行好!帮帮额!你看额一个弱女子,上京路途遥远,多危险啊!你要是不帮忙,额……额就只好把这铁片片塞回你怀里,说是你带来的祸害!”
我看着她“弱女子”的身板,以及那堪比讹诈的语气,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他妈是同福客栈?这简直是黑店!还是绑票的那种!
“我……我真不行……”我试图做最后挣扎。
“小乙哥哥……”莫小贝不知何时跑到我身边,扯着我的衣角,眨着大眼睛,“你就答应嘛,路上我给你讲故事!”
郭芙蓉也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怎么?怕了?还是个男人不是?”
吕秀才摇头晃脑:“君子有成人之美……”
李大嘴挥着勺子:“不去就是不给我们同福客栈面子!”
祝无双也柔声劝道:“赵大哥,掌柜的她……确实不易。”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白展堂虽然没说话,但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柜台,那意思很明显:你敢说不试试?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黑,七侠镇的灯火像鬼火一样闪烁。
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接了这一趟信。
现在好了,信送出了个烫手山芋,自己还被扣下当壮丁,要陪着这群活宝上京去闯那龙潭虎穴。
我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
心里把满天神佛连同这客栈里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之后,我认命地耷拉下肩膀,有气无力地说:“……行吧。”
佟湘玉立刻破涕为笑:“太好啦!就这么说定了!展堂,去给小乙兄弟准备间上房!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上房?我看是牢房还差不多。
那一夜,我躺在同福客栈所谓的“上房”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隐约传来佟湘玉和白展堂还在低声商量着什么,楼下李大嘴的呼噜声震天响,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我他妈的一个人生指南针永远指向“混吃等死”的驿卒,怎么就一脚踩进这么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里了?
京城,宫里,会动的铁片,佟湘玉那语焉不详的爹……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要倒大霉的晦气。
还有那个铁片……它现在是不是还在后院,用红布包着?
那花纹,到底他妈的是什么鬼东西?
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家客栈,盯着我。
这趟京城之行,怕是要把我这本就不怎么结实的小命,彻底交代在路上了。
操!这都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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