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库房钥匙在掌心沉甸甸的。瑶珈看着账册上罗列的赏赐，指尖在 “东珠十颗” 那行字上停顿良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照亮了她眼底的盘算。
“刘嬷嬷，取两颗最大的东珠来。” 她合上账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刘嬷嬷捧着锦盒回来时，手指还在微微发颤。那两颗东珠足有鸽蛋大小，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虹光，放在掌心像握着两捧月光。“贵人，这可是皇上赏的……”
“皇上赏的，才能派上用场。” 瑶珈拿起其中一颗，对着光细看 —— 珠体圆润无瑕，是做朝珠的上佳之选。她忽然想起太后前日说的那句 “最近总觉得头晕”，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春桃端来描金托盘，瑶珈将东珠放进铺着红绒的托盘，又让人取来一匹藕荷色的云锦：“把这个也带上。”
“贵人要去慈宁宫？” 春桃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用意。
“不止慈宁宫。” 瑶珈取下腕上的银镯子，塞进春桃手里，“去御膳房订一匣莲蓉酥，要刚出炉的。”
慈宁宫的门槛刚过，就听见太后的笑声从暖阁传来。瑶珈走进时，正见太后和容嬷嬷在翻看新到的佛经。她屈膝行礼的瞬间，余光瞥见太后鬓角的银发 —— 比上次见面时又添了几缕。
“给太后请安。” 她将托盘奉上，“臣妾新得了些东珠，想着太后的朝珠该换了，就挑了颗最大的送来。”
太后的目光落在东珠上，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你这孩子，倒是有心。” 她拿起东珠，放在掌心掂了掂，“这珠子成色不错，怕是要值不少银子。”
“在臣妾心里，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太后的安康。” 瑶珈顺势坐下，亲手为太后续上茶水，“这藕荷色的云锦，做件夹袄正合适，衬得太后气色好。”
容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后最近总念叨没有合意的料子，贵人这真是雪中送炭。”
太后被哄得眉开眼笑，拉着瑶珈的手絮叨起家常。从先帝的旧物说到康熙小时候的趣事，言语间的亲昵，比往日又多了几分。瑶珈知道，这两颗东珠送得正是时候 —— 太后虽不管前朝事，却能在关键时刻，替她在康熙面前说上一句分量十足的话。
离开慈宁宫时，太后特意让容嬷嬷回赠了串蜜蜡手链：“这是哀家戴了十年的，能安神。”
瑶珈摸着腕上温润的蜜蜡，转身走向永和宫。德妃的窗棂上糊着新换的云母纸，阳光透过纸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像撒了一地的碎金。
“妹妹怎么有空来了？” 德妃放下手中的绣绷，绷上是只未完成的凤凰，金线在素绢上盘绕，已经有了几分栩栩如生的气势。
瑶珈将莲蓉酥放在桌上，甜香瞬间漫了满室：“刚从御膳房过，想着姐姐爱吃这个，就顺手带了些。”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绣绷上，“姐姐这凤凰绣得真好，就是缺了点点睛之笔。”
德妃挑眉：“哦？妹妹有什么好主意？”
瑶珈从袖中取出个小锦盒，里面躺着颗鸽血红宝石，鸽蛋大小，在光线下像团跳动的火焰。“臣妾想着，用这个做凤眼，定能让凤凰活过来。”
这颗宝石是从八阿哥侧妃李氏的嫁妆里抄没的，康熙赏给她时，特意说了句 “留着玩”。她知道德妃正在为四阿哥准备生辰礼，这颗宝石做的玉佩，再合适不过。
德妃的指尖抚过宝石，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这太贵重了……”
“在姐姐面前，哪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瑶珈笑得坦诚，“再说，这也是托姐姐的福，臣妾才能得皇上看重。这点心意，姐姐要是不收，就是嫌臣妾小气了。”
德妃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啊，越来越会说话了。好吧，这宝石我收下了，但也不能白要你的。” 她从妆匣里取出支玉簪，“这是我母家送来的暖玉，据说能滋养气血，你戴着正好。”
玉簪入手温润，簪头雕刻的并蒂莲栩栩如生。瑶珈知道，这是德妃在向她示好 —— 她们的同盟关系，又坚固了几分。
回到承乾宫时，日头已过正午。刘嬷嬷看着她带回的蜜蜡手链和玉簪，笑得合不拢嘴：“贵人这招借花献佛，真是太高明了！既送了礼，又不得罪人，还得了回礼，一举三得啊！”
瑶珈却没那么乐观，她走到窗前，看着庭院里的梧桐树：“这只是开始。八阿哥虽然失了势，但根基还在，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她顿了顿，“把剩下的东珠分些给各宫的姐妹，不用太多，意思到了就行。”
“还要给她们？” 春桃不解，“她们前几日还在背后说您坏话呢！”
“正因为如此，才要给。” 瑶珈的目光深邃，“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现在给她们点好处，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让她们知道，跟着我有好处。”
刘嬷嬷恍然大悟：“贵人是想…… 拉拢人心？”
“不止拉拢人心。” 瑶珈拿起那支并蒂莲玉簪，在鬓边比划着，“还要让她们知道，我完颜瑶珈，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傍晚时分，各宫的谢恩帖子像雪片般飞来。钟常在送来了亲手绣的荷包，李常在托人送来些新采的茶叶，连一向与她不睦的惠妃，都让人送来了两匹上好的杭绸。
瑶珈看着那些帖子，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在这深宫之中，想要立足，就不能太较真。适当的让利，适当的示好，才能让自己的路走得更稳。
“贵人，皇上驾到！” 小禄子的通报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瑶珈连忙起身迎接，康熙走进来时，目光在她鬓边的并蒂莲玉簪上顿了顿：“这簪子不错，是德妃送的？”
“是，皇上好眼力。” 瑶珈笑着说，“德妃姐姐还夸臣妾送的宝石好呢。”
康熙笑了，拉着她的手走进正殿：“你倒是会借花献佛。不过，做得好。这宫里就该这样，和和气气的才好。”
瑶珈知道，康熙什么都知道。他赏给她那些东西，或许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而她的借花献佛，显然合了他的心意。
“皇上谬赞了，臣妾只是做了该做的。”
“你啊，就是太谦虚了。” 康熙拿起颗东珠，“剩下的这些，打算怎么办？”
“臣妾想着，给各宫的姐妹分些，让大家都沾沾皇上的恩典。” 瑶珈说，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记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在这宫里，懂得分享，才能走得更远。”
瑶珈看着康熙，忽然明白，他不仅是在教她如何在后宫立足，更是在教她如何为人处世。这借花献佛，献的不仅是花，更是人心。
夜色渐深，康熙离开后，瑶珈坐在窗前，看着那些剩下的赏赐。东珠还剩六颗，云锦还剩十五匹，玉如意依旧摆在正殿…… 但她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用这些东西，为自己在这深宫之中，铺就了一条更稳的路。
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蜜蜡手链和鬓边的并蒂莲玉簪，心中一片平静。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更多的挑战等着她。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退缩。
因为她明白，在这深宫之中，想要立足，不仅要靠皇上的恩宠，更要靠自己的智慧和手腕。而这借花献佛的计策，不过是她在这波诡云谲的宫廷里，为自己和身边的人，争取到的一点喘息之机。
承乾宫的夜，静谧而深沉。瑶珈看着窗外的月光，眼神越来越坚定。她知道，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她会带着这份借花献佛换来的安宁，勇敢地面对每一个挑战，坚定地走下去。因为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智慧，足够谨慎，就一定能在这深宫之中，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
而那些曾经的赏赐，已经化作她前进路上的基石，让她在这复杂的宫廷斗争中，愈发从容，愈发强大。她的借花献佛，不仅赢得了人心，更赢得了自己在这深宫之中，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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