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帮我查查这个张涛，还有他那个红星水泥厂。不用查得太深，我只想知道，他最近，都跟些什么人来往。”
韩武愣了一下：“查他干嘛？我看这人挺会来事儿的啊。”
“让你去就去，别问那么多。”周秦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嘞！”韩武见周秦表情严肃，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周秦看着工地上那一百袋崭新的水泥，它们静静地堆在那里，就像一百个沉默的伏兵。
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但他知道，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县城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他必须在危险真正来临之前，就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石古大队三个工地，全面开花。
教学楼的工程进度最快，在钱师傅的亲自坐镇和全体社员的玩命苦干下，第一层的墙体已经全部砌好，正在准备浇筑楼板，进行封顶。
供销社仓库和食品厂宿舍那边，也已经完成了地基的开挖和处理，新招来的工人们，在严格的制度和丰厚的工钱刺激下，干劲十足，热火朝天。
整个石古大队，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和活力的氛围当中。
以前，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现在，进了建筑队，每天干的活虽然也累，但心里是敞亮的。因为他们知道，流下的每一滴汗，都不会白费。干的每一天活，都能换来实实在在的工分，等到项目结束，就能变成崭新的票子。
人心齐，泰山移。
当教学楼第一层，最后一根房梁浇筑完毕，正式封顶的那天，整个工地都沸腾了。
周秦当场宣布，所有工人，休息半天，晚上在村部大院，摆流水席！吃肉！喝酒！
“噢——！”
工地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晚上，村部大院里，灯火通明。
十几张大圆桌，从院子里一直摆到了村口。
大锅里炖着的猪肉土豆，香气飘了半个山沟。刚从县城拉回来的高粱白，一坛一坛地摆在桌上。
所有入股的社员，新招来的工人，连带着家属，几百号人，齐聚一堂。
周秦端着一个大碗，站到了临时搭起的高台上。
“乡亲们！兄弟们！”周秦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了整个院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的教学楼，一层封顶了！这栋楼，是咱们石古大队所有人，一砖一瓦，一锹一镐，用汗水浇筑起来的！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敬我们自己！”
说完，他仰头，将满满一大碗白酒，一饮而尽！
“好！”
底下几百号汉子，也纷纷端起酒碗，学着周秦的样子，一饮而尽，气氛瞬间被推向了高潮。
“第二件事！”周秦放下酒碗，示意大家安静，“咱们之前，从王建城那里，不是讹……不是，是让他赔了一千块钱吗？”
底下发出一阵哄笑。
“这笔钱，是咱们合作社的第一笔‘外快’！今天，我决定，把这笔钱，拿出来，作为咱们的第一笔分红，提前发给大家！”周秦的声音，陡然拔高。
分红？
提前分红？
所有人都愣住了，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以为，要等工程全部结束，才能拿到钱。没想到，这才干了一个多月，就要发钱了？
周秦让韩武，搬上来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崭新的，一沓一沓的“大团结”。
“按照之前入股的份额和这段时间的工分，每家每户，最少的，能分五块！最多的，能分到十五块！”
五块！十五块！
这笔钱，在后世看来，或许不算什么。
但在这个年代，对于这些一年到头都摸不到几张票子的农民来说，不亚于一笔巨款！
“我的天！真的发钱了！”
“快看！那是我家的名字！十五块！我能分十五块！”一个汉子看着墙上贴出的分红名单，激动得跳了起来。
整个场面，瞬间失控了。
人们疯狂地涌向那张红榜，寻找着自己的名字，计算着自己的收入，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洋溢着最纯粹，最质朴的喜悦。
周秦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金钱，永远是凝聚人心，激发干劲的最有效手段。
远处，李四和他那伙当初领了王建城一百块钱就退股的人，呆呆地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院子里狂欢的人群。
听着那些因为分到钱而发出的兴奋吼叫，他们的心，像是被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十五块钱……
当初，他们就是为了那一百块钱，放弃了整个金山。
“当家的……”李四的婆娘，躲在后面，用手捂着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李四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流出血来，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因为，心里的疼，已经将一切都麻痹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将活在这份悔恨当中。
……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周秦没有喝多，他提前离席，回到了办公室。
钱师傅和韩武，也跟了进来。
“周秦，那个张涛送来的水泥，试块结果出来了。”钱师傅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样？”周秦问道。
“说来也怪。”钱师傅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做了三组试块，7天龄期的强度测试，结果都很好，甚至比青阳水泥厂的还要高一点点，达到了c25的标准。按理说，这水泥，是好水泥。”
“那奇怪在哪？”
“奇怪就奇怪在，它的凝固时间。”钱师傅皱着眉头，“我发现，这批水泥的初凝时间，比普通水泥要快将近一个小时。这不正常。凝固太快，会影响混凝土内部的水化反应，对长期强度，可能会有影响。”
初凝时间太快？
周秦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知道，水泥的各项指标，都是有国家标准的。任何一项不正常，都可能意味着有问题。
就在这时，韩武也开口了。
“周秦，我也查到点东西。”韩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我找人打听了，那个张涛，最近确实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其中有一个，是以前经常跟在王建城屁股后面的一个混混，叫疤脸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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