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尘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屋顶上漏下的斑驳阳光。他皱了皱眉，试图调动体内灵力，却发现经脉中空空如也——除了微弱的医术灵力和一些基础符咒知识外，他苦修千年的修为荡然无存。
\"渡劫失败竟落得如此下场...\"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清冷。白发从肩头滑落，他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原来的身体。
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这是一个与他原本世界相似却又不同的地方，而他占据的这具身体，是个被称为\"鼠辈\"的反派角色，长期被所谓的正派人士压制欺凌，尤其是那个叫周盼的\"正派主角\"。
陌尘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茅屋，墙角堆放着草药和破旧的符纸。他下意识地摩挲袖口，指尖触到几枚冰凉的银针——至少医术相关的物品还在。
\"无趣。\"他评价道，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和莫名其妙的身份毫无兴趣。
屋外天色渐暗，陌尘整理着桌上零散的药材，忽然听到阁楼传来\"吱呀\"一声异响。他本不想理会，但某种直觉让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朝楼梯走去。
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阁楼昏暗潮湿，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暮光。就在那束光线中央，一个身影悬挂在房梁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陌尘瞳孔微缩。
那人背对着他，黑色微卷的头发凌乱地垂着，脚下的凳子翻倒在地。即使不看正脸，陌尘也从记忆中认出这就是那个天之骄子——周盼。
\"啧。\"陌尘轻嗤一声，动作却毫不迟疑。他快步上前，银针从袖中飞出，精准地割断绳索，同时伸手接住坠落的身体。
周盼轻得惊人，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陌尘将他平放在地，两指探向颈侧——还有微弱的脉搏，但已经奄奄一息。
\"寻死都找到仇人家里，真是讽刺。\"陌尘冷声道，手上动作却极为利落。他解开周盼颈间的绳结，银针刺入几个关键穴位，随后掌心贴在他胸前，仅剩的医修灵力缓缓渡入。
周盼的皮肤冰凉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陌尘注意到他手腕上密密麻麻的割痕，有新有旧，显然自毁倾向并非一日。
\"咳咳——\"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周盼突然弓起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陌尘迅速将他扶成侧卧位，避免窒息。
周盼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明亮如星的眼睛如今空洞无神，直到聚焦在陌尘脸上。
然后，出乎陌尘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周盼的嘴唇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突然从眼眶滚落。他猛地扑进陌尘怀里，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周盼的声音嘶哑破碎，泪水迅速浸湿了陌尘的衣襟。
陌尘僵在原地。按照他接收的记忆，这两人应当是死对头才对。他本能地想推开这个突如其来的\"负担\"，但周盼崩溃的样子却让他莫名心软。
\"闭嘴。\"陌尘最终只是冷声命令，\"要死也别死在我家里。\"
周盼仿佛没听见，依旧紧抓着他痛哭，指甲几乎嵌入陌尘的手臂。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痛苦都发泄出来，直到声音嘶哑，最终化为无声的抽泣。
陌尘叹了口气，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在了周盼颤抖的背上。他能感觉到掌下单薄身躯里传来的每一丝战栗。
\"够了，你暂时...可以留在这里。\"陌尘不情不愿地说，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做出这个决定。
周盼闻言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希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眼一闭，昏倒在陌尘怀中。
\"麻烦。\"陌尘低声评价，却小心地将人抱起，朝楼下走去。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口消失。陌尘不知道救下这个曾经的\"正派主角\"是对是错，但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陌尘坐在床边，指尖搭在周盼纤细的手腕上。三根银针悬浮在周盼颈侧，微微颤动，散发出淡蓝色的微光。
\"脉象紊乱，气血两亏，魂魄不稳...\"陌尘低声自语，眉头越皱越紧。他伸手拨开周盼额前汗湿的黑发，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印堂穴。
周盼的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醒来。他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转动，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
陌尘的指尖沿着周盼的颈部下滑，停在锁骨中央。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一团扭曲的黑影，像是一条毒虫盘踞在血肉之中。
\"这是...\"陌尘眯起眼睛，调动体内仅存的灵力注入指尖。随着灵力的渗入，那团黑影突然蠕动起来，周盼立刻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发出一声呜咽。
陌尘迅速撤回手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能量——它既在吞噬宿主的生命力，又与宿主紧密相连，仿佛某种扭曲的共生关系。
\"光环反噬...\"陌尘轻声说出这个陌生的词汇，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知道这个名词。他低头看向周盼苍白的面容，曾经意气风发的正派先生如今像个破碎的玩偶般躺在床上，随时可能停止呼吸。
\"你究竟招惹了什么？\"陌尘冷声问道，明知得不到回答。
他起身走向药柜，从最下层取出一个檀木盒子。盒中整齐排列着七张泛黄的符纸，这是他目前能制作的最高级符咒。犹豫片刻，他取出其中一张\"安魂符\"，回到床边。
\"听着，我允许你暂时留下。\"陌尘一边将符纸折成三角形，一边冷淡地说，\"但代价是你要做我的药人，配合我研究你体内的异常能量。\"
周盼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听到了他的话。
陌尘将折好的符咒塞入周盼的衣领，贴近那团黑影所在的位置。\"别误会，我对救你没兴趣，只是你身上的现象...很有趣。\"
符咒接触皮肤的瞬间，周盼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瞳孔扩散，目光涣散，却准确地抓住了陌尘的手腕。
\"别...丢下我...\"周盼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求你...我会听话...\"
陌尘僵住了。按照常理，周盼认出他后应该愤怒、恐惧或者厌恶，而不是像个被遗弃的小狗般哀求不要被抛弃。这种反常的反应更加深了他的好奇。
\"松手。\"陌尘命令道，却没有用力挣脱。
周盼的手指反而攥得更紧，指甲陷入陌尘的皮肤。\"他们都走了...父亲...母亲...阿姊...连你也...\"他的话语支离破碎，泪水再次涌出，\"我知道...是我没用...但别丢下我一个人...\"
陌尘沉默地注视着周盼崩溃的样子，某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泛起。他想起自己渡劫失败时那种被天地抛弃的孤独感，与眼前之人何其相似。
\"闭嘴，躺好。\"最终他只是抽回手，粗暴地将周盼按回床上，\"再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周盼立刻安静下来，只是眼睛仍紧盯着陌尘，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他的嘴唇颤抖着，努力压抑着抽泣，那副强忍泪水的模样莫名让陌尘心烦意乱。
\"睡吧。\"陌尘弹指点灭油灯，转身欲走。
\"陌...尘...\"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陌尘回头，看到周盼正努力聚焦视线看着他，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他确实认出了自己——这个认知让陌尘莫名紧张起来。
\"你...不是他...\"周盼轻声说，随即又陷入困惑，\"不对...你是...但不一样...\"
陌尘心头一震。难道周盼察觉到了什么？他走近床边，俯身盯着周盼的眼睛：\"你认识我？\"
\"陌尘...那个...躲在阴影里的...老鼠...\"周盼断断续续地说，却没有记忆中应有的轻蔑，只有困惑和某种难以名状的依赖，\"但你...救了我...为什么...\"
陌尘直起身子，若有所思。看来周盼只是隐约感觉到异样，并未真正理解他是穿越者。这很好，省去了解释的麻烦。
\"睡你的觉。\"他冷淡地回答，转身离开。
直到中午，陌尘才再次进入客房。他端着一碗药粥，看到周盼已经自己坐了起来，正呆呆地望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瘦削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脆弱的轮廓。
\"吃。\"陌尘将碗放在床头，言简意赅。
周盼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碗上，又移到陌尘脸上。他试图伸手去拿碗，但手指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握住勺子。
陌尘看着他把勺子碰翻三次后，不耐烦地咂舌：\"废物。\"
他一把夺过碗勺，在床边坐下，粗暴地舀了一勺粥递到周盼嘴边：\"张嘴。\"
周盼眨了眨眼，顺从地张开嘴。粥的温度刚好，里面混合着安神的草药，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他小口小口地吞咽，眼睛始终没离开陌尘的脸。
\"看什么看？\"陌尘被他盯得不自在，语气更加恶劣。
周盼微微摇头，轻声道：\"只是...没想到你会...\"
\"闭嘴，吃饭。\"
一碗粥见底，陌尘正准备起身，院门突然被敲响。他和周盼同时僵住了。
\"陌大夫在吗？我是隔壁的林月，给您送些新摘的梨子！\"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陌尘皱眉，迅速将碗放到一旁，低声对周盼说：\"别出声。\"然后大步走向院门。
他拉开门，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几个黄澄澄的秋梨。她看到陌尘，眼睛一亮：\"陌大夫，我娘让我来谢谢您上次的药，她头疼好多了。\"
陌尘冷淡地点头，接过篮子：\"不必客气。\"
林月好奇地往他身后张望：\"听说您这儿昨晚有动静，是来病人了吗？\"
\"野猫而已。\"陌尘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林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陌尘面不改色：\"猫还没走。\"
\"哦...\"林月将信将疑，突然她的视线越过陌尘的肩膀，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陌尘回头，只见周盼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赤着脚，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衣领因为过大而滑向一边，露出苍白的肩膀和锁骨。他扶着门框，眼神迷茫地望着两人。
\"这位是...？\"林月惊讶地问。
陌尘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一把将周盼拉到身边，不容置疑地说：\"内子，身体不适。\"
林月的嘴巴张成了o型：\"我、我不知道您已经...\"
\"还有事？\"陌尘打断她。
\"没、没了！祝您和夫人早日康复！\"林月红着脸匆匆告辞，临走前还忍不住偷瞄了周盼几眼。
院门关上，陌尘立刻松开周盼，冷声道：\"谁让你出来的？\"
周盼瑟缩了一下，低声道：\"我...我怕你走了...\"
\"荒谬。\"陌尘嗤之以鼻，\"回去躺着。\"
周盼点点头，转身时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陌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触手之处尽是骨头，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废物。\"陌尘骂道，却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卧室。
周盼在他怀里安静得像只猫，直到被放回床上才小声说：\"谢谢...\"
陌尘没有回应，只是拉过被子盖住他，然后从药柜取出一包新的草药。他背对着周盼研磨药材，突然问道：\"你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吗？\"
周盼茫然地摇头。
\"一种能量，正在吞噬你的生命。\"陌尘转身，直视周盼的眼睛，\"它曾经是你的'光环'，现在却变成了诅咒。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盼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声音轻如耳语：\"因为...我失败了...不配拥有...他们收回了...\"
\"他们是谁？\"
\"不...不知道...\"周盼开始发抖，\"梦里...黑色的...没有脸...\"
陌尘若有所思。看来周盼的记忆被某种力量干扰了。他走近床边，抬起周盼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听着，作为收留你的代价，我要研究你体内的能量。这意味着你会成为我的实验品，可能会痛苦，甚至死亡。明白吗？\"
周盼的瞳孔微微扩大，却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好...\"
\"你不怕？\"
\"反正...我早就该死了...\"周盼露出一丝苦笑，\"而且...你不会真的伤害我...\"
陌尘挑眉：\"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周盼的声音越来越小，\"你看我的眼神...和他们不一样...\"
陌尘松开手，转身走向药柜以掩饰自己的表情。他确实对这个破碎的正派先生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兴趣，但绝不是同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睡吧。\"他背对着周盼说，\"明天开始，你要付出代价了。\"
窗外，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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