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苍白的手指勾住裂口边缘，缓缓发力，像是要爬上来。
北冥渊瞳孔一缩，掌心寒玉匣骤然发烫，残片嗡鸣不止，与识海深处那缕无声铃音共振。他未退半步，反而向前踏出一记，左臂旧伤崩裂，血如雨落，洒在脚下石板上，竟凝成一道残缺符阵，自下而上泛起暗红光晕。
“退后。”他低喝，声音沙哑却如刀斩风，“别看它的眼睛——如果它有。”
轩辕逸风猛地拽回一名弟子，诸葛墨羽已掐诀在手，阵盘悬空疾转，符纹层层叠叠，将众人神识裹入静心结界。可那手指尚未完全探出，仅指尖一寸，便有无形压力碾过识海，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在颅骨内低语：“归……来……者……”
北冥渊咬破舌尖，一口本源精血喷在残片之上。血珠未散，反被玉质吸入，残片骤然亮起一道金纹，与青铜铃同频共振。他抬手，将残片悬于裂口正前。
嗡——
无声波纹扩散，裂口边缘的血线如活物般抽搐，那手指竟微微蜷缩，指甲轻颤，露出内侧一道极细的刻痕——一个“归”字古篆，笔锋如刀，与北冥家祖祠密室中那幅血书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是它在等我。”北冥渊冷笑，“不是它要出来，是我们得进去。”
话音未落，裂口轰然扩张，碎石滚落深渊，幽深通道显露。洞壁湿冷，泛着暗红微光，似有脉搏般缓缓跳动。一股腥甜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腐朽与生机交织的怪味，像是千年血晶在缓慢呼吸。
“这味道……”诸葛墨羽皱眉，“像极了你体内传承之力溃散时的气味。”
“所以不是洞穴。”轩辕逸风握紧刀柄，“是活的。”
北冥渊未答，率先迈步。脚踏实地的瞬间，洞壁符文骤然亮起，一道道血色纹路自地面蔓延而上，缠绕小腿，如藤蔓般攀爬。他未挣，任其缠绕，只将一滴精血滴在腕上符文交汇处。
血渗入纹路，光芒由红转金，符文排列竟与他经脉运行轨迹完全吻合。
“它认得我。”他低语，“或者，它就是我。”
众人紧随而入。空气愈发稀薄，每吸一口气，喉间如刀割，经脉隐隐撕裂。诸葛墨羽疾布静心符阵，轩辕逸风断后，刀锋扫过洞壁，以防突袭。可真正危险的，是那些随情绪波动而闪烁的符文——一名弟子心神稍乱，眼前骤现幻象：自己跪在祭坛前，亲手剜出心脏，献给一道背影。
他尖叫出声，七窍流血，却被轩辕逸风一掌拍晕，拖入阵中。
“别想。”北冥渊回头，声音冷得像冰，“想就是开门。”
洞顶悬垂着血晶簇，如倒生的钟乳，幽光流转。北冥渊走过时，某根晶柱内，忽然映出一道模糊倒影——那人影轮廓与他一般无二，却双目全白，嘴角微扬，手中握着一柄断剑，剑尖滴血。
他脚步未停，仿佛未见。
可那倒影，缓缓转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
深入百丈，洞穴豁然开阔。中央立着一座祭坛，通体由血晶构筑，六棱对称，纹路复杂，却与北冥渊体内传承之力的运行路线分毫不差。祭坛中央凹槽，形状与寒玉匣残片完全契合。
“这就是源头。”诸葛墨羽喘息，“不是外力，不是封印，是……某种共鸣装置。”
“或者，是复制体。”轩辕逸风低声道，“你看那纹路——它在模仿你。”
北冥渊沉默，将寒玉匣置于祭坛边缘。残片离匣即飞，悬浮半空，缓缓旋转，与祭坛纹路逐一对接。嗡鸣声起，血晶祭坛由内而外亮起金红光晕，仿佛心脏重启。
他伸手，触向祭坛中心凹槽。
指尖刚碰，体内传承之力骤然暴动，如江河倒灌，直冲识海。一幅画面清晰浮现——
虚空之中，一座巨殿悬浮，通体漆黑，门扉紧闭，上书两个古字：归墟。
殿前无路，唯有七道血桥横跨深渊，桥头立碑，刻着：“七脉不齐，归者非真。”
画面一闪即逝。
北冥渊猛然抽手，冷汗浸透黑袍。他低头，发现祭坛底部刻着一行小字，极细，几乎不可见：
“七脉不齐，归者非真。”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挺会玩啊。”他喃喃，“说我不是我？”
诸葛墨羽上前，欲细看铭文，刚靠近祭坛三步，无形力场骤然爆发，将他狠狠弹退。轩辕逸风伸手去扶，同样被震开，刀柄脱手，砸在洞壁上发出闷响。
唯有北冥渊，可缓步前行。
他再次伸手，这一次，五指缓缓没入凹槽。血晶祭坛剧烈震颤，金红光晕如潮水般扩散，洞壁符文尽数亮起，与他体内之力共振。识海中，那幅归墟巨殿的画面再度浮现，更加清晰——殿门微启，一道身影缓步走出，背对镜头，黑袍猎猎，左手缠着血布，手中握着一柄青铜铃。
铃未响。
可北冥渊听见了。
那声音，是他自己的。
“所以……”他低声，“我不是第一个回来的？”
祭坛震动渐止，光晕收敛。残片缓缓落下，嵌入凹槽，严丝合缝。洞穴陷入短暂死寂，唯有血晶脉动的微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
突然，祭坛底部那行小字，开始渗血。
血珠顺着“真”字最后一笔缓缓滑落，滴在北冥渊掌心。
他未躲。
血与他的血混在一起，顺着指缝渗入祭坛。
祭坛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是有人，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等在这里。
北冥渊缓缓抬头，望向洞顶那根悬垂的血晶。
晶柱内的倒影，不知何时，已转为正面。
那人影睁着全白的双眼，嘴角咧开，无声道：
“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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