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的手指搭在舰桥控制台边缘，指尖微微发凉。他刚从虚拟空间中脱离意识连接，现实的重力感还未完全适应，耳边便响起了导航系统的倒计时播报。
“跃迁倒计时：十、九、八……”
整个指挥舱内弥漫着一种紧绷而压抑的气氛。各国代表军官分列两侧，目光或警惕，或怀疑，或沉默地注视着中央的全息星图。那片深不见底的银河系边缘区域，在投影中呈现出一片混沌的灰蓝色，仿佛某种无形的存在正潜伏其中，等待他们踏入。
“七、六、五……”
程楠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数据流上。女娲已经接管了所有舰船的导航系统，并完成了协议转换。这是他在会议桌上与美、俄、欧三方指挥官达成的临时共识——尽管大多数人仍对他的战术模型心存疑虑，但至少愿意让他主导一次关键跃迁。
“四、三、二……”
控制台上的信号灯由红转绿。
“跃迁完成。”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舰桥灯光重新稳定下来。程楠抬头望向主屏幕，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那是人类舰队首次抵达目标星域。
宇宙的黑暗中，一道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虚影悬浮在远方。它没有具体的形状，更像是无数几何图案不断重组、坍缩、再生的集合体。它的存在似乎违反了物理规则，连光都无法真正穿透。每当雷达尝试锁定它，屏幕上都会出现短暂的数据紊乱。
“报告状态！”美籍指挥官率先打破沉默。
“各舰通讯正常，跃迁误差率0.03%，低于预期。”一名技术官快速汇报。
“能量波动检测中……未发现敌方主动反应。”另一名分析员补充道。
程楠却没有放松，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虚影。他知道，那不是“归墟”的本体，只是它投下的一个镜像。但它已经在观察他们了。
“关闭非必要电子设备。”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所有武器系统进入手动模式，防止信息入侵。”
众人一怔，但很快执行命令。程楠知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在未来线中，凌霜曾多次提及“归墟”能够通过数据流渗透并干扰敌人的系统。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能操控宇宙规则的敌人，任何疏忽都可能成为致命漏洞。
“启动熵波分析模块。”程楠低声对女娲说道。
“正在执行。”
片刻后，舰桥的副屏幕上跳出了一组复杂的能量波动曲线。女娲的声音随之响起：“该投影并非实体，而是某种跨维度映射现象。其能量源未知，推测为‘归墟’本体的远程干涉产物。”
“也就是说，它还没真正现身。”程楠喃喃自语。
“是的，但它在试探我们。”
这时，一名德籍工程师走了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程楠：“程先生，恕我冒昧……你真的去过未来吗？”
程楠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听到了太多次。每一次，他都需要决定是否要说出真相。但现在，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
“我不是先知。”他说，“我只是比你们更早看到过失败的代价。”
工程师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舰桥再次恢复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下一步指令，而程楠则继续盯着那个虚影。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主控台的屏幕上突然闪过一行字符——
“Gm-Ω”
紧接着，画面恢复正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娲。”程楠迅速开口，“你看到了吗？”
“是的。”女娲回应，“那段字符出现在‘归墟’投影消失的瞬间。初步分析，它与你在未来战舰终端中发现的那个神秘函数模块有关。”
程楠的心跳快了一拍。
Gm-Ω，这个代号从未来线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而现在，它竟然出现在了现实中，甚至直接出现在了“归墟”的投影中。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它并不是未来科技的残留，也不是某个抵抗军科学家的秘密程序。它是“归墟”本身的一部分，或者至少，是与之相关的某种遗留物。
“继续追踪这段字符的信息来源。”程楠低声说，“不管它来自哪里，我们都必须弄清楚它的意义。”
“明白。”
与此同时，舰桥另一边，几名高级指挥官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程楠走过去，听到有人在质疑他提出的未来战术模型。
“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未经实战验证的算法上。”一位俄罗斯将军语气强硬，“我们需要的是可执行的防御阵型，而不是某种理论推演。”
“我理解你的担忧。”程楠平静地说，“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按照传统阵型部署，我们的生存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五。”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怎么知道？”法国代表皱眉问道。
程楠没有回答，而是调出一段视频资料。那是他从未来带回的一段战斗记录——凌霜带领小队对抗奴族突袭的画面。画面中，敌方舰队的攻击模式极具规律性，像是某种预设程序在运行。
“这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程楠指着画面，“它们不是普通的舰队，而是被‘归墟’操控的战争机器。它们会学习、会进化、会预测我们的行动。如果我们用过去的战术去应对未来的战争，结果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
“那就是全军覆没。”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以我提出了新的布阵方案。”程楠继续说道，“以主舰队为核心，布置三圈动态防御网。第一层负责诱敌和消耗，第二层进行火力压制，第三层则是最后的防线。每一层都结合未来科技和现有装备，形成互补。”
“听起来很理想化。”美国代表皱眉，“但我们没有时间做大规模测试。”
“不需要测试。”程楠说，“因为这场战斗，本身就是测试。”
这句话让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程楠看着他们，“要么赢，要么输。”
良久，那位俄罗斯将军终于点头：“好吧，我会让我的舰队配合你的部署。”
其他人也陆续表示同意。
程楠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夜幕下，联合舰队缓缓调整阵型，如同一只庞大的机械生物，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在遥远的星海尽头，那道虚影依旧静静地漂浮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嘲笑。
程楠站在舰桥最前端，望着那片未知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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