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的话，让荣莉的指间一顿，倏尔，恍然笑了笑，
“你这丫头，倒是挺诚实。”
她不疾不徐，望着茶杯中升腾的热气，
“可是在我看来，你并不爱他。”
沈惜的脸色一变，眸中隐隐含着水光。
没人知道，她有多爱这个男人。
十六年来的点点滴滴，好像刻在她的骨头里；
她亦步亦趋，看着他来，望着他走；
将自己的一颗心，收藏得小心翼翼。
她偷偷将与他相处的所有时光都拼命记住，每天睡觉前，都会复盘好几遍，就是生怕有一天会忘记。
她爱他，爱到疼痛而清醒；
也做好随时失去他的准备；
丝丝缕缕，一分一秒，都深刻而珍贵。
就好像他们的时光会过去，并且永不复来。
荣莉凛凛笑了笑，“如果你真爱他，就应该明白，驰渊的天地不止现在这样；不止是在北城，在很多领域，很多城市，他都可以大有作为；”
“如果你真的爱他，在游艇那天就该有体会，一个男人的成功和颜面，与自己的妻子息息相关。杨家兄弟在哪方面，都比驰渊差远了，但在很多省外的项目竞争上，却都打败了顾氏。为什么呢？”
说着这儿，荣莉缓缓扫过沈惜，
“你是聪明的姑娘，应该能想到。不管是关琳珊的娘家，还是贾兰心的贾家，都在背后给了杨氏兄弟巨大的支持。可是，沈惜，如果你真的嫁给驰渊，你能给他的，只有来自妻子的贤惠和体贴。”
“他却要一个人，面对数不清的挑战和对手。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他都要独自在战场上拼杀。”
荣莉眼圈都红了，一欠身，推过一块蛋糕给沈惜，
“惜儿，你忍心你爱的男人，最后屈居人下，遗憾一生吗？”
她说着，擦起眼泪，
“你是个好姑娘，我看着你长大，心里自然是喜欢的。从感情的层面，你与驰渊是十分契合的。可是，沈惜，人，尤其是男人，不能只活在感情里。在游艇上你也看见了，男人有了背景强大的妻子，是多么的风光无限。难道你就看不出，驰渊被他们抢去风头的那一点失落和惆怅吗？”
沈惜扭着手指，望着荣莉美目染泪，“夫人，我……，我从没奢望成为小顾太太。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能多一天就是一天。我心里明白，他太好了，我是留不住他的。”
荣莉听到她的话，眼前一亮。
“可是，”沈惜皱了下眉头，“只要他没放手，我也不会走。”
荣莉的手抖了下，冷哼着，“你真是固执，我这个儿子早晚毁在你手里……”
沈惜也回到，“哪天他不要我了，我会转身就走，绝不回头。”
“今天叫你来见荣成，原本是想给彼此找个台阶下，让荣成给你道歉，你呢，也看在荣成的惨样儿过了心里这道坎。你也听见了，他连生育都成问题，一个男人，犯了再大的错，也不应是这个下场。”
荣莉又抹了几下眼泪，“按理说，我是想着，你若愿意嫁给荣成，去赔罪，倒是可两全其美的方法。你平息了荣家的怒气，他们偃旗息鼓，也给驰渊省了很多麻烦。”
“夫人……，你，”沈惜的眼圈也红了，“我不喜欢他，他对我图谋不轨，夫人不该有这种安排。”
“那是顾驰渊还喜欢你，你还有退路。沈惜，你想过吗？如果哪天他不要你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曾经是顾驰渊的女人，这个圈子还有人敢要你吗?你一旦拥有过驰渊那样的男人，还会甘心下嫁，去跟普通人过日子吗？”
荣莉泛起一个苦笑，“我不需要你回答，你也不用骗自己，我只告诉你，你再也回不到普普通通的生活里了。”
沈惜手里的茶杯，几乎端不稳了。
荣莉的话虽然狠戾，但字字在理。
沈惜默了默，也坚定的看着荣莉，“没有他，我也不会嫁给别人……，这一点，夫人请放心。”
荣莉敛着眉，“我希望你说到做到。哪天驰渊若腻了，想跟你分，你不要纠缠他。我希望你记得今天我说的话，你的犹豫不定，早晚会害了他。”
沈惜微微点点头，心头却沉重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与顾驰渊的这段感情，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就在沈惜觉得谈话要结束的时候，荣莉忽然问，
“我听说，你在南省被绑架，是何寓冲进火海救下你。”
沈惜的指尖微动，“嗯。”
她从荣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柔软，她有一种感觉，荣莉已经知道何寓是她的儿子了。
想到何寓的遭遇，沈惜心里一阵酸胀，她打量了下荣莉，漫不经心地来了句，
“大量失血，伤口缝了三十多针。在医院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医生说，如果晚送半个小时，他可能就没命了。医生还说，他的失血量，已经超过人体承受的极限。”
话落，沈惜看着荣莉的脸色，由白转黑，一点点暗淡下去。
连一双漂亮的眼，都似冻住，蒙上风霜。
完全没有刚才的运筹帷幄，得意洋洋。
沈惜眉头轻蹙，“凌秘弄了私人飞机将他送回北城医院。何夫人也真是沉得住气，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能不闻不问到这个地步。”
荣莉的肩头，不可抑制地颤了颤，好像被什么击中了，眼圈泛起红。
沈惜愈发确定，荣莉已经知道了。
荣莉也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捧着茶杯，嗔了句，“茶太烫，烫得嗓子疼。”
她说着，攥了下裙角，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跟驰渊分了，嫁给荣成算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也不逼你，你好自为之。”
到现在，沈惜才明白，顾驰渊带她回老宅那次，荣莉和颜悦色，又答应了去杨成业的游艇宴会带沈惜，是想让沈惜去体会，男人找了有背景的妻子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事实上，荣莉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顾驰渊跟沈惜在一起。
沈惜再次打量着荣莉---这个女人面容精致漂亮，即使被岁月侵袭，却依然掩不住风姿卓越。
她的两个儿子，顾驰渊与何寓，都遗传了她优越的外貌，连聪明的脑瓜也很像妈妈。
但荣莉做事，显然更像软刀子，一寸寸的撕磨人的心，不顺心的人和事，也不会当场翻脸。
对沈惜也一样，默许着她与顾驰渊发展，又私下里一点点诛她的心。
但沈惜毕竟受荣莉照拂多年，她念着荣莉的恩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撕破脸。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涌起悲凉，也不明白为什么与顾家走到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正思量，餐厅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
一个银发矍铄的老太太拎着拐杖一棒子撞开门，“荣丫头，你怎么把我孙子弄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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