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送出去后，秒回。
快到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自己一样。
李远明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顾以晴】：在啊！刚洗完澡，准备上床了。
【顾以晴】：[一只小猫从被窝里探出头的表情包]
看到那个可爱的表情包和那句充满活力的回复，李远明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之前那点尴尬和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一个女孩正抱着手机，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想什么呢？
高二就是好朋友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关系再怎么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李远明为自己的多心感到有些好笑。
【李远明】：那就好。这么晚找你，没打扰你休息吧？
【顾以晴】：没有呀！我夜猫子来的，不到一两点根本睡不着。
【顾以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看到这句话，李远明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打出了一行字。
【李远明】：其实……是想问问你，关于高中的事情。
【顾以晴】：高中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李远明】：我想知道……关于我的事。你知道，我失忆了，高三那一年，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李远明】：我想，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我的高三，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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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海都大学的女生宿舍里。
顾以晴确实正抱着手机，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顶着毛茸茸睡帽的脑袋。
宿舍的灯已经关了，漆黑一片，只有她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当李远明的消息弹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加速。
他主动找我了！
他问我睡了没！
她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用最快的速度打出了回复，生怕晚了一秒，他就会以为自己睡着了。
当那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发送成功后，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呜呜”声，双脚在被子里开心地乱蹬。
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欣喜，几乎要从她的胸口满溢出来。
当看到李远明问起高中的事时，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他想知道我们的过去！
他只问我！
但紧接着，当她准备回复时，一个被她刻意遗忘的念头，却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
他的高三……
我该怎么说？
我要告诉他，我们成为朋友，一开始只是因为我的一个无聊打赌吗？
我要告诉他，他高三后半段变得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是因为……
不。
不能说。
顾以晴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她不能告诉他那个残酷的开始，那会让她在他心目中，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充满心机的坏女孩。
那就……只说那些好的。
只说那些，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美好的回忆。
一个念头，在顾以晴心中坚定地成型。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愧疚和不安都压在心底，然后用最轻松、最雀跃的语气，开始了她的讲述，为他编织一个纯净无暇的青春幻梦。
【顾以晴】：你的高三啊……我想想哦。
【顾以晴】：你那时候，可是你班上……不对，是我们那一层楼的“学神”呢！
学神。
这么夸张吗？
【李远明】：学神？我？不会吧？
顾以晴的回复很快就来了，带着一种“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的惊奇语气。
【顾以晴】：真的！我骗你干嘛！
【顾以晴】：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月考，数学最后一道超级难的附加题，你完完整整地解出来了！当时你数学老师拿着你的卷子，在办公室里炫耀了好几天呢！还说你是他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顾以晴】：还说你不去参加数学竞赛真的可惜了。
【李远明】：还有这种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么牛……
【顾以晴】：你忘啦？那时候我数学特别差，每次都及格线边缘徘徊，我们班主任都找我谈话好几次了。
【顾以晴】：然后，我就厚着脸皮，天天抱着练习册去你们班门口堵你，求你给我讲题。
李远明看着这段文字，脑海里仿佛真的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抱着练习册，可怜巴巴地站在自己的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像一只等着投喂的小松鼠。
好像……是有这么个印象。
李远明似乎能回忆起，那个女孩每次看到他出来，眼睛都会“噌”地一下亮起来。
【李远明】：我……答应了？我那时候脾气好吗？没嫌你烦？
按理说，高三那么忙，应该没空搭理别人吧？
【顾以晴】：何止是答应了！你人超好的！
【顾以晴】：虽然你嘴上老是吐槽我“笨得像头猪”，还说我的脑子是“二维生物，理解不了三维空间”。
好吧。
我嘴是挺毒的。
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
数学面前，男女平等嘛。
【顾以晴】：但每次都还是会把我拉到角落里，从最基础的公式开始，一点一点地给我讲。
顾以晴打着字，思绪飘回了那个充满了阳光和书香的下午。
【顾以晴】：我记得有一次，一道解析几何的题，你给我讲了快一个小时，用了三种不同的解法，直到我彻底听懂为止。
【顾以晴】：那时候图书馆下午的阳光特别好，透过窗户照进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顾以晴】：光洒在你的侧脸上，你的睫毛看起来都像金色的，你认真的样子……特别有耐心。
顾以晴打完这句话，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她其实想说的是“特别帅”，但她不敢。那份悸动，只能隐藏在“有耐心”这个平淡的词语之下。
李远明看着那段描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虽然嘴巴毒了点，但行动上很诚实嘛。
【李远明】：哈哈，原来我这么有魅力。那除了写作业，还有啥啊？
李远明带着一丝期待问道。
【顾以晴】：当然有啦！
顾以晴的思绪，一下子飞到了那个充满了奶茶甜香的午后。
【顾以晴】：你记不记得，学校后街那家叫“午后三点”的奶茶店？老板娘是个很温柔的阿姨，店里总放着周杰伦的歌。
李远明想了想，这个自己没高三的记忆都知道。
【李远明】：好像……有点印象。后街……是不是还有一家卖炸鸡排的？
【顾以晴】：对对对！就是那家！
【顾以晴】：你那时候最喜欢喝他们家的杨枝甘露，你说那才是品味。我每次都点那杯名字很奇怪的“星空幻想”，里面有各种颜色的珍珠和椰果。你每次都笑我，说我喝的不是奶茶，是化学药剂。
李远明看着这段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杨枝甘露好喝尼。
ciallo～(∠?w＜ )⌒★
【顾以晴】：但是，有一次我考砸了，心情特别差，一个人坐在奶茶店里哭。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句话都没说，就递给我一杯热乎乎的星空幻想。
【顾以晴】：你说：“喝点化学药剂，以毒攻毒，没准脑子能变聪明点。”
【顾以晴】：我当时一边哭一边笑，把那杯奶茶喝完了。
【顾以晴】：从那以后，我就觉得，那杯奶茶，是全世界最好喝的东西。
李远明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一个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一个臭着脸的男生递过去一杯饮料。
有点……可爱。
【李远明】：我那时候……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顾以晴】：是啊。
顾以晴的指尖停顿了一下。
她想起了那天，李远明递给她奶茶后，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她对面，眼神飘向窗外，那落寞的背影，和他说出的那句玩笑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似乎也有心事，但她当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没有问。
但她没有说。
她只是继续挑选着那些最安全、最甜蜜的记忆碎片。
【顾-晴】：还有还有！我们还一起去看过电影！
【李远明】：看电影？我们俩？单独？
李远明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拍。
这听起来，已经超出了普通同学的范畴了。
【顾以晴】：嗯！就我们俩！
【顾以晴】：你还记得那部叫《星际穿越》的电影吗？刚上映的时候特别火，票超级难买。我磨了你好久，你才答应陪我去看。
【顾以晴】：结果看到一半，演到父女离别那段，我哭得稀里哗啦，一包纸巾都不够用。
【顾以晴】：你坐在旁边，跟个没事人一样，还递给我你的校服袖子，说：“省着点用，我就两个袖子。”
【顾以晴】：[一个捂脸哭笑的表情包]你说你那时候是不是特别直男！
李远明看着这段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事儿我干得出来。
【李远明】：有意思。
【顾以晴】：不过……
顾以晴打出这两个字，心跳又开始加速。
【顾以晴】：电影散场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我们都没带伞。
【顾以晴】：你走在我旁边，突然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别哭了，以后你想看什么电影，也叫我一声。”
【顾以晴】：虽然你声音很小，但我听到了。
【李远明】：……
李远明看着最后那句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我……说过这种话？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普通同学之间会说的话。
这简直就是一句笨拙的、青涩的告白。
一种暧昧而温馨的气氛，隔着屏幕，悄然弥漫开来。
顾以晴讲的这些事，都是那么的日常，那么的琐碎，却又那么的真实和温暖。
它们像一块块拼图，慢慢地，在李远明空白的脑海里，拼凑出了一个模糊但美好的“高三的自己”。
一个有点毒舌，但内心善良的学霸。
一个会用别扭的方式安慰人，会默默记住对方喜好的朋友。
【李远明】：谢谢你，晴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顾以晴】：不客气呀。我们是朋友嘛。
朋友。
看到这两个字，顾以晴的心，又被针扎了一下。
她多想告诉他，那场电影之后，她就再也无法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了。
她多想问他，他失忆了，那句“以后你想看什么电影，我都陪你”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但她不能。
因为她知道，在她和李远明之间，还横亘着一个她无法绕开的名字。
以后再说吧。
现在……
就把握好现在就行了。
是这样的吧，顾以晴。
要加油啊。
在等待李远明的回复中，顾以晴看着和李远明的聊天记录。
从第一句“在吗”开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顾以晴嘴角的笑容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她一边回味着那些被她重新“加工”过的美好回忆，一边忍不住在床上开心地滚来滚去。
顾以就像一只吃到了顶级猫薄荷的小猫，双脚在被子里乱蹬，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嘿嘿嘿”的傻笑声。
“哎哟喂！我们的晴晴这是怎么了？地震了？还是怀春了？”
寂静的黑暗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上铺传来。
睡在上铺的林小雨被床的晃动给弄醒了，她探出头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床上那个正在“蠕动的不明物体”，打趣地问道。
“咳咳！”
顾以晴的笑声戛然而止，动作也瞬间僵住。
她赶紧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心虚地看向上铺。
黑暗中，另一个床位也传来了声音。
一个人头坐了起来，那是正在的陈悦。
“看她那副痴汉笑，准是谈恋爱了！”
陈悦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八卦味道。
“快！从实招来！是哪个系的帅哥，把你迷成这样的？”
“才没有呢！你们别乱说！”
顾以晴红着脸大声反驳道，但那幸福满溢的表情和亮晶晶的眼睛，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还说没有？那你抱着手机傻笑什么？笑得跟中了五百万一样。”
林小雨开始起哄，作势要从梯子上爬下来。
“快给我们看看，让我们也帮你参谋参谋！”
“就是一个……一个高中同学啦！”
顾以晴紧张了，赶紧把手机屏幕按灭，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被她们抢了去。
“高中同学？”
上铺的林小雨露出了“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能让你开心成这样的高中同学，怕不是普通的同学吧？我怎么没见你跟别的高中同学聊天笑成这样？”
陈悦也附和道：“就是，上次那个追了你那么久的人找你，你都爱搭不理的。这个……肯定有情况！”
面对室友们的逼供，顾以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这能这么说？
说是李远明吗？
那不自己乱套了。
林小雨看她这副样子，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唉，要是盈盈在就好了，作为我们寝室唯一一个有男朋友的脱单人士，她还能给你出谋划策一下，分析分析这个男生的心理。”
陈悦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顾以晴心中所有快乐的火焰。
“盈盈她……”
顾以晴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那份雀跃和欣喜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国了啊。”
“是啊，她出国了。”
林小雨也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和李远明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出国了，这都变成异国恋了。”
异国恋。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在顾以晴的心上。
“是啊，异国恋了。”
顾以晴喃喃地重复道，声音里充满了自己才能听懂的苦涩。
陈悦一边拍着脸上的面膜，一边幽幽地说道：“还操心别人，你自己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掉。”
“晴晴我跟你说，你可得赶紧一点吧，大学里这么好的资源再不找，以后毕业了你就只能回老家相亲了，到时候可都是歪瓜裂枣！”
室友们又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别的话题，从新出的电视剧聊到隔壁寝室的八卦。
但顾以晴却再也听不进去了。
当室友们都安静下来，宿舍里只剩下她们平稳的呼吸声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时，一股淡淡的失落和浓浓的罪恶感，却悄无声息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看着李远明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嘴角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和痛苦。
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个远在异国他乡，她室友。
任盈盈。
这个宿舍，曾经是她们四个人的。
她、林小雨、陈悦，还有那个总是笑得像太阳一样灿烂的任盈盈。
可现在，李远明失忆了，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也忘记了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他的正牌女友——任盈盈。
而自己，却因为他主动找自己聊天，因为他跟自己一起怀念那段被自己“美化”过的过去，而感到如此的开心和窃喜。
顾以晴啊顾以晴……
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怎么可以……对她喜欢的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你怎么可以，偷走本该属于她的回忆，还为此沾沾自喜？
一种深深的、名为“背叛”的罪恶感，像无数只蚂蚁，疯狂地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远在他乡、还对李远明情况一无所知的任盈盈。
那份刚刚还让她无比快乐的聊天记录，此刻却变得有些沉重和滚烫，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她的卑劣。
她拿起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停留在她刚刚发送的那句“我们是朋友嘛”上面。
朋友……
她有什么资格，当他的朋友？又有什么资格，当盈盈的朋友？
她想要说些什么，想要告诉他关于盈盈的事，想要把一切都拨回正轨。
她的手指在输入框上悬停了很久，删删改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告诉他，他曾经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女朋友，叫任盈盈吗？
告诉他，她现在正在窃取本该属于她最好朋友的幸福吗？
她做不到。
那份自私的、怯懦的喜欢，让她无法说出那个名字。
最终，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化作了无力的三个字。
【顾以晴】：我困了。
【顾以晴】：晚安。
发送完这两条消息，她甚至不敢去看李远明会不会回复，便像是逃避一样，将手机锁屏，用力扔到了床角。
然后，她用被子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头，将自己完全包裹在黑暗和窒息之中。
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正在为另一个人而悸动的心，是多么的矛盾和痛苦。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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