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末期，新市作为祖国南部沿海最大的城市，发达程度至少早于内地五六年的光景。
尤其是，与香江往来逐渐密切后，各种外国货、香江货便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新市市场。
一进门，花诚忙不迭地向她介绍。
“这华侨商店有三层。一层是生活用品区，二层是服装鞋帽，三层是电气设备。你想先逛哪一层？”
“那就先从一层看起吧。”
“好。”
钱莱真的大开眼界了。
她没有想到，新市在七十年代末就能有如此大面积的外贸商品市场。而且看起来，交易频繁，很繁荣的样子。
这里的消费水平并不低。
一个国外的压力水壶，价值大概两三百。可当时，在南城，像钱建刚这样老资历的车间主任，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四十五块六毛八。
按这样计算，买一个压力水壶，得需要钱建刚不吃不喝攒上半年。
何况，除了大团结，买商品还需要外汇券。
可这外汇券并不是普通群众分分钟能够攒够的。
放眼看看这一层大堂，几乎每个柜台都有人在交易，像是毫不在意价格。
“诚哥，新市人民消费力这么强劲么？”
花诚早就等着她问这个问题似的，笑了笑：“这华侨商店为什么要建在使馆区，是有道理的。
起初，华侨商店的大多数购买者都是各国领事馆工作人员及家属。
他们本身工资就高于本地人，外汇券更是他们自带的福利。所以，他们这类人群是不会太在意价格的。
后来，因为外贸货设计时髦、质量又好。逐渐客群变大。
本地的一些富裕家庭，也越来越喜欢来这里购买。
就拿你说的纸尿裤和女性用品来说吧。大多数购买者都是在国外见过或者使用过，才找到了华侨商店来购买。
普通人家哪里用得起十几块一小包的纸尿裤？
尤其是小孩子的纸尿裤。我们现在大多数家庭还是用废旧的秋衣秋裤给孩子当尿芥子，对吗？”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若是这么看来，想要将纸尿裤打响名号，可以选择华侨商店。
但是如何让购买者，认这个新牌子需要仔细思量。可能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而另一边，要想薄利多销，进入普通商场，则还要花大力气，让消费者从“尿芥子”的观念，逐渐认可“纸尿裤”。
这个过程或许更长。
“看来，我们要先想好产品定位才行。”
“当然，这是第一步。”
花诚觉得这个女孩很聪明。只要自己稍微点拨几句，她自己就能发现问题。
两个人说着话，便走到了卫生用品的柜台。
这里果然都是外贸品牌和代理商的天下。
钱莱在众多商品中，挑选了三种样品。其中一款便是米姐给她看过的，唐贵礼代加工的品牌。
她将商品贴在皮肤上蹭了蹭，的确比普通的卫生用品要细腻柔软，不过，与后世的产品完全没法比。
见二人穿着不俗，肯定具备购买力，商家还主动给他们演示了吸水性。
这么一比较，钱莱心里更加有底了。
“走，我带你去楼上看看。”花诚见她眉头舒展，就知她已经有了主意。
其实，钱莱对楼上的衣帽鞋袜并不感兴趣。满脑子想的都是要重新规划一下产品定位的问题。
最让她头疼的还有公司注册这道大关。
一路低头想着心事，跟着花诚上了二层。
“潇然，这里的服装都是外来货。若有你喜欢的款式，我送给你。”
啊！
“这怎么行？诚哥，你陪我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要送我礼物，不不不，我不能要。”
花诚自知与她拉近关系，还需要慢慢来，便也不强求。只笑着引着她往前走。
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浅色印花雪纺连衣裙吸引了。
她皮肤白皙，这花纹大气，色彩淡雅，刚好能显出她的青春气息。
“潇然，这件裙子，你觉得怎么样？”
这男人的眼光确实不俗。
但钱莱知道他意欲何为，所以支吾着不好评判。
正在此时，售货员直接将裙子取了下来，走到他们面前：“姑娘的气质确实与这裙子很相配。你男朋友的眼光真不错。去吧，去试试。”
“不，我们不是......”钱莱要解释，售货员却“噗嗤”笑出声来，“小姑娘还害羞了。去试试吧。”
钱莱迟疑着，被她推进了试衣间。
却听见外面的售货员跟花诚说道：“一看你们就是男女朋友。从你看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又舍得花大价钱给她买裙子。你们关系肯定不一般，对不对？
小姑娘还不好意思承认。”
花诚笑而不语。
很快，她便换好了衣服从里面出来。
花诚和售货员齐齐站在门口望着她。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姑娘的气质好，皮肤白，这件裙子就是为你做的一样。没有人比你穿上更好看的了。”
“确实好看。”花诚眼里泛着欣赏的光芒，“这衣服的款式很别出心裁，料子也舒服。把人衬得飘逸洒脱。很适合你。”
正说着，忽然听见有人高喊：“钱小珍，你过来看看，这里的衣服都特别好看。”
钱小珍！
钱莱心中一提。
“诚哥，你帮我留意下那几个人，我先去换了衣服。”
“不用了。”花诚一把拉住她，“钱，我都付完了。我们快走。”
二人一路轻声跟在那几个姑娘身后。
“小珍，你可真舍得花钱，到这个地方来买衣服。为了一个开学典礼，你是真拼了！”
“你知道啥啊。小珍她爸可是做生意的。人家会在乎这点钱么？”
“像小珍这样，有才有貌，家世又好的姑娘，我们这一届怕也就属小珍一个了。”
“不，我告诉你们。千万要小心经济系的高晴。听说她来学校都是校长、书记亲自去校门外迎接的。
我还听本地的同学说，她性格极为傲慢无礼，为人飞扬跋扈，我们外地来的，可不要得罪她。”
“林小丽，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那些高干子女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些外强中干的。
再说，我们系跟他们又没有交集，你没事提她多扫兴啊。”
钱小珍回眸轻蔑地扫了一眼林小丽，像女王一样傲娇地挽起了替她出头的于维往前走去。
真是“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到底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
从南城一个遭人唾弃的私生女，短短时日就成了新大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钱莱心底涌上无限疑问。
此时，几个女孩已经走到了钱莱买衣服的那个摊位。售货员也热情的举着钱莱同款连衣裙迎了上去。
“姑娘们，看看我们家最流行的外国货。正适合你们这样的年纪。”
钱小珍看起来很喜欢，拿过来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期待地看着同伴。
可惜，她皮肤暗沉，花色衬在脸上，反而土气。
“好看，我们小珍长得美，穿上肯定好看。”还是于维第一个打破了大家的踌躇，所有人都在这一句话之后，换了笑脸点着头。
钱小珍很得意：“这件裙子多少钱？”
她又站在镜前比了比。
“八十七块九毛八，一张外汇券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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